組幾椅旁。往黃花梨搭腦圈椅內(nèi)坐下，隨意將頭枕在搭腦部位，放舒適了。

小秀立即端上茶來，想是早就準(zhǔn)備好了。

“都妥了。調(diào)了一百五十萬兩來。已經(jīng)和匯通錢莊打過招呼。叫他們準(zhǔn)備銀子，我們在三個月內(nèi)支取?！?/br>
韓大總管站在大少爺面前，認(rèn)真回稟。

“好。你吩咐下去：各處收購春繭比去年高一成價，全力搶收！再有，我交代的那些作坊也要留意，時候到了就動手。”韓希夷吩咐一通。跟著又道，“還有，繼續(xù)抽調(diào)銀根過來?！?/br>
“還調(diào)？”韓大總管震驚。

家產(chǎn)家產(chǎn)，商家偌大的家業(yè)，是由各種產(chǎn)業(yè)構(gòu)成。銀錢流水則散布在各地的作坊、鋪面、田莊等處，或備款，或壓貨，支持日常運轉(zhuǎn)。若哪處抽調(diào)過多，那地方經(jīng)營豈不受影響？且會引人注意。

當(dāng)然，韓家肯定不止這些明面的家產(chǎn)。

百年的世家，要是沒藏些壓箱底的財富，怎好意思稱豪富、稱世家？只是這些卻輕易不會露出來罷了。

“要不，大少爺再想想法子？別處也要收繭子了，能不調(diào)最好不調(diào)?！表n大總管眼珠骨碌轉(zhuǎn)了會，暗示他動用庫藏。

“不用。把各處擠一擠，勻些過來也就夠了?！?/br>
韓希夷懶洋洋道，似乎不想cao心，所以要他擠。

他不肯cao心，韓大總管就得cao心，只得答應(yīng)去辦。

又等候片刻，見韓希夷無二話，韓大總管方才退出去。

隨后，韓希夷命秀兒叫韓嶂進(jìn)來。

“織造衙門那邊怎么樣了？”韓希夷問。

“沒有大動靜?！表n嶂道，“夏大人常去醉仙樓飲酒?！?/br>
“夏流星呢？”韓希夷又問，“前幾日我不在，他可有反常？”

“倒是見過衛(wèi)姑娘一回。我瞧衛(wèi)姑娘對他似乎不同?！表n嶂說完，想想又道，“還和周記的周少爺碰過兩次面?？伤惴闯＃俊?/br>
衛(wèi)晗？

韓希夷劍眉微蹙。

很快又展開，吩咐道：“給我留心這個周記?！?/br>
韓嶂恭聲應(yīng)了，又回稟幾項事務(wù)，才退出去。

韓希夷看著他背影想：“當(dāng)然反常了。夏流星文質(zhì)彬彬，矜貴優(yōu)雅，周少爺毫無所長，他們怎么會走到一起？”

周少爺……好像迷戀醉紅樓的紅蓮。

他靜默一會，才起身走去書桌邊，處理商務(wù)。

午后，韓希夷換了一身衣裳，帶小秀乘小船往田湖而來。

田湖春光明媚，少年立在船頭，廣袖流云，身姿俊逸。

小秀原以為少爺要游湖，誰知卻要上醉紅樓的畫舫。

小秀大驚，急忙扯住他衣袖。

韓希夷詫異，止步問道：“你做什么？”

小秀擺出直諫的態(tài)勢，責(zé)備道：“大少爺想做什么？大少爺正要向郭家求親，這時候去逛花船，就不怕郭姑娘知道了生氣？”

第377章百態(tài)

韓希夷先是愕然，接著便失笑。

他笑瞇瞇道：“難為你能替少爺著想。只是我素來如此，又有這個名聲，若是忽然絕跡煙花之地，豈不虛偽做作？”

小秀急道：“那也不能破罐子破摔！”

韓希夷笑容一滯，道：“破罐子？你真這樣看你家少爺？”

小秀被他劍眉下炯炯星眸照得心虛，自知失言。

可是，他知道少爺品性高潔有什么用？

郭姑娘知道嗎？別人會這么傳嗎？

那裝飾旖旎、散發(fā)誘人光輝的花船上麗影穿梭，有人站在船邊召喚韓希夷，他懶得再同小廝較真，見畫舫上搭下長板，遂邁步走上去。

迎著招呼的女子，他臉上笑容不變，心里卻自顧想道：“郭姑娘何嘗不知我是什么樣人！若信我愛我，自然應(yīng)承親事；若不信我，我再‘改邪歸正’也晚了，且有欲蓋彌彰之嫌?！?/br>
去秦樓楚館的人，就一定不干凈嗎？

哼，他朗如明月，比誰都干凈！

不去秦樓楚館的人，就一定干凈嗎？

他冷笑，這可未必！

有些男人三妻四妾不算，還糟蹋一堆通房，在他看來，比逛秦樓楚館的男人更骯臟、更卑劣；更不要說那些表面道貌岸然，實則心思鄙薄，暗行偷雞摸狗、勾連曲折之事的無恥之流了。

這世上，真正品性高潔的男女鳳毛麟角！

不過話說回來，郭姑娘縱然知道他品性，但想著他在這里和別的女子言談歡笑，恐怕也會不高興，心里會酸楚。

他便遲疑起來，想象她用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不哭鬧不嘲笑，他頓時慌張，又心疼，想要對她溫言柔語明志。然此刻她不在眼前。他無以明志。最好的辦法莫過于掉頭離開此地。

可是今兒他還有事呢，且來都來了，忽然走也奇怪。

他就想，往后還是不來了吧。小秀說的也不是沒道理。

等他成了親，有了妻，自然要收斂行止，不再涉足這等地方，比不得年少輕狂。因此也不算欲蓋彌彰，正是順理成章。若像今日非來不可，也要告訴她一聲，她好派人跟著他，然后放心。

他為自己量身定做溫柔夫婿的款式，反復(fù)核對尺寸。

一路心思電轉(zhuǎn)，他順著鋪陳的大紅色地氈走進(jìn)花船中央大廳。廳內(nèi)姹紫嫣紅、環(huán)肥燕瘦，更兼嬌聲軟語，看見他，都迎上前來。

他腳下不停。徑直走向里邊。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一邊走，一邊含笑打量周圍。

他，喜歡這樣地方！

念頭一起，他慌忙對心底安靜的人兒解釋：“別誤會，我不是喜歡這醉生夢死、消魂蝕骨的溫柔，而是這地方好比萬丈紅塵的縮影，無論什么人到了這里，都原形畢露。比在外面看得清楚真相?！?/br>
瞧，那邊那個書生。正一臉深情和一個女子對詩，不知道的，以為他們刻骨相戀，卻不知他就是個騙子。騙錢攻讀！

夏家兄弟也在座。

韓希夷一直奇怪：夏大人對長子教導(dǎo)嚴(yán)厲，對這兩個庶子卻十分縱容，任憑他們流連煙花之地。他們在此，想必今日醉紅樓又要推出新人了，因為他們兄弟最喜歡拔頭籌，仿佛這樣就顯自己干凈了。

咦。那不是周記的少爺周逢春？

他正和紅蓮坐在一處。

紅蓮一見那俊逸無雙的身影，立即站起來。

“韓少爺，奴家等候多時了?！?/br>
嬌柔的身子依偎過去。

韓希夷心中一愣，身形不動，笑吟吟地看著周逢春。

風(fēng)姿卓越、意態(tài)飛揚，令周逢春自慚到絕望。

周少爺目光陰沉不定，竭力容忍。

韓希夷便笑問：“周兄似乎不高興？”

周少爺忍氣吞聲賠笑道：“哪里！韓兄請便。”

韓希夷越有風(fēng)度，他越不敢同他爭。若不然，真要賭斗，無論家世財富，還是詩詞曲賦，或者慷慨氣度，最終他只有丟臉的份。

韓希夷抱拳道：“如此，謝過周兄?！?/br>
遂轉(zhuǎn)身往東南角的小艙房行去，那有他常要的雅間。

紅蓮自覺跟上，亦步亦趨。

到門口，一位mama忙上前來賠笑道：“韓大爺，今兒沒想到韓大爺會來，這房間就沒留?，F(xiàn)在劉大爺在里面待客呢。韓大爺不如就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