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略才到偏殿見秦世淵，就見他神色萎靡不振，而內(nèi)侍剛端了碗湯藥給他。

秦文略站在殿外打量著，不禁想，才多久的時間，竟教他蒼老至此，何時連發(fā)色都花白了，自己怎么都沒發(fā)覺？

「你還杵在那邊做什么？」

秦文略回神，踏進(jìn)了殿里，貼身內(nèi)侍退出門外，小心恭敬地關(guān)上了門。

這會換成秦世淵打量他半晌，才讓他在身旁坐下。

「朕以為你真會叛變?！顾坏?。

秦文略垂下眉眼?！竷撼加浀没噬显f過黃公公這些年偏于二哥，常與二哥私下聯(lián)系，所以今兒個黃公公進(jìn)王府傳旨，兒臣便覺古怪，于是先讓應(yīng)多聞領(lǐng)兵封住宮門，兒臣先入內(nèi)確定宮中狀況?！?/br>
他認(rèn)為黃公公是受皇后差使，代傳旨意，為的是要將他和安羽分開兩處，而皇上若是在坤寧宮，那就代表安羽是暫時安全的。

「你就不怕錯估情勢，落得造反罪名？」

「那就當(dāng)兒臣誤判情勢?！?/br>
秦世淵不禁低低笑開?！鸽迬讉€皇兒里頭，就數(shù)你最像朕。」而后，又補了一句，「但你也是最不適合當(dāng)皇帝的皇兒?！?/br>
「兒臣不想當(dāng)皇帝。」他直言道。

「朕知道，所以朕很私心地利用了你，就從你為你的侍妾求恩典開始，朕就開始策劃這一切，但朕沒想到皇后竟心狠于此，會差人毒殺你的侍妾。」

秦文略沉默不語，秦世淵也毫不在意地自顧自地道：「朕允了你的恩典，引來你二哥的不滿，尤其當(dāng)時眾皇兒里頭，唯有你即將有子嗣，他們自然視你為眾矢之的，文法的心思不正，自傷嫁禍，朕冷眼旁觀著，朕要看朕的皇兒們?yōu)榱嘶饰粫返绞裁吹夭剑痪驮谖姆ê臀囊?guī)各自扣押了西北軍糧后，朕再也忍不住了！一個個只有私欲而未將百姓生死擱在心上，憑什么坐上皇位！」

秦文略垂著眼，沒有回答。

他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在皇宮長大的他，從未感覺到平頭百姓有的親情，他不渴望也不稀罕，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保護安羽。

「只是朕也沒想到皇后竟喪心病狂至此，打算誘你夫妻倆進(jìn)宮，押了七王妃逼你率兵圍皇宮，形同造反，要不是你早已猜中，此刻朕已死在亂箭之中，而她正好可以將這罪名捫在你頭上?！?/br>
「因為二哥有子嗣，她可以太皇太后的身分輔佐幼帝?！顾曰屎蟮男乃級焊浑y猜。

「是朕不該一時心軟，留下皇孫?！?/br>
「皇上要是不心軟，兒臣會心寒?！顾械闹?jié)都是有跡可尋，如果皇上沒有留下二哥的子嗣，他會真以為是皇上差人毒殺蕓娘，那么今日包圍皇宮，恐怕他是真要造反了。

秦世淵疲憊地苦笑了聲?！肝穆裕蘩狭?。」

「皇上是累了。」

「是啊，朕是累了……再不成材也都是朕的兒子，可朕不出手，任由他們自相殘殺……為了江山社稷，朕只能選擇當(dāng)個殘忍的父親?！顾坏乜圩∏匚穆缘氖?。「可是朕再殘忍，也不會無故傷害自己的血脈?！?/br>
「……兒臣知道?！?/br>
「你九弟是個癡兒，而你八弟是個心慈仁善之人，舅家無勢，他是個盛世里需要的帝王。」

「兒臣沒有意見。」

「朕希望在你八弟登基后，你可以輔佐他，屆時你如果要離開京城，你那性子溫厚的八弟不會為難你的?！?/br>
秦文略輕點著頭。事實上，他跟八弟不熟，上一次見到他時，他還不滿十歲，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了。

「你今日救駕有功，想要什么封賞？」

「兒臣只要安羽，安羽是兒臣給她取的小字，兒臣這一輩子只要她就足夠，兒臣要她是永遠(yuǎn)的正妃。」言下之意是不因談家有任何罪事延及她身上，也不希望他哪天福至心靈又賞他兩個側(cè)妃。

秦世淵不禁哈哈大笑?！鸽m說因為朕，害你失去了最寵愛的侍妾，但朕也替你找了個有情有義有膽識的姑娘當(dāng)正妃，皇后賜她酒時，她多聰明，早知道朕就在一旁看著，她也不點明，徑自說著倘若有天孩子會傷及你時，她會舍棄孩子，甚至是舍棄自己的性命，朕問她如何證明，她便把酒給喝了，她喝得義無反顧，朕贊賞極了，也慶幸早一步差人將毒酒給換過?！?/br>
秦文略楞了下，眉頭皺得死緊，就怕她要真是喝下毒酒，要他怎么來得及搶救。

「你回去翻王妃金冊吧，朕的答案就在里頭，就算她倆性情不同，但至少掌心都有紅痣?！?/br>
秦文略有些意外地瞅著他，又聽他道：「朕是皇帝，朕也是你的父親，你……已經(jīng)許久不曾喚朕一聲父皇了。」

「……父皇，兒臣不擅于嘴上取巧，可兒臣的心思，父皇應(yīng)該都懂?！?/br>
「是啊，如果你不是這般情深意重之人，朕原是屬意你登基的?！?/br>
「父皇，兒臣只想要自己想要的，其余的，給他人吧?！箤m中牢籠圈住了皇家的孤寂，而他只想逃出宮中，一點也不留戀。

帶著安羽回到七王府時，適巧雨停了，云開見月，滿天星斗。秦文略原本想帶著她一道賞星光，可惜一杯御釀讓她至今還昏昏沉沉。

回到寢屋先將安羽安置好后，他差了徐賁將王妃金冊取來。

翻開金冊一看，他不禁托額失笑。

「王爺，怎么了？」徐賁不解的問。

「沒事。」他將金冊收好，打算明日安羽清醒時再翻給她瞧，讓她知道父皇有多么神機妙算，打一開始金冊上寫的王妃名諱就是談瑞秋。

酷熱的大暑，熱氣幾乎要蒸騰整片大地，就連林木花草都快要奄奄一息。

秦文略一回到王府，他那正身懷六甲的王妃便迎了過來，先幫他解了冠，換了常服，隨即替他梳理，洗去一身暑氣，而后又是遞涼水又是替他按摩放松肩頸。

「這樣的力道好媽？」安羽笑得一臉狗腿地問。

「……你又想做什么了？」秦文略笑瞇眼回問。

安羽笑咪咪地窩進(jìn)他的懷里?！咐瞎?，你最疼我了。」

「然后？」

「只要是我的愿望，你都會幫我達(dá)成，對不對？」

「嗯哼?！?/br>
「我現(xiàn)在有一個小小的愿望?！?/br>
「嗯?！?/br>
「今晚李家牙行有黑市，我……」

「我想起我還有事務(wù)要辦，先去外書房了?！?/br>
「蘇秦！」安羽立刻巴住他，捧著他的臉?！缸鋈瞬灰^分了，茶也喝了，按摩也舒暢了，不知道感恩圖報該怎么寫嗎？」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