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從外經(jīng)過的人見了，都忍不住贊嘆一聲，建康來的不怎么起眼的這位旁支三房的夫人治家有方。

此時(shí)的屋內(nèi)卻是格外的寂靜，檀木桌前，沈三夫人獨(dú)坐，身旁站著一個(gè)老家院。

“你說什么？”沈三夫人臉色微微蒼白，“這不可能！”

“夫人，千真萬確，雖然被劃花了臉，但的確是含香無誤?！崩霞以旱吐曊f道。

沈三夫人身軀微微發(fā)抖，胸膛起伏，眼中冒出要噬人的寒光。

“是誰干的？”她深吸了幾口氣才平復(fù)了情緒，緩緩問道。

老家院搖搖頭。

“會不會是那小畜生？”沈三夫人問道。

老家院明白這小畜生說的是誰，頭又垂下幾分，但口中卻十分肯定，“不是，他斷無此能力……”

沈三夫人這才松了口氣，手指敲著桌面，“我瞧那小畜生是已經(jīng)失魂落魄了，唯有混日子過余生罷了……”

說到這里，嘴角浮現(xiàn)一絲笑，但這笑意很快便消去，“不過，撫遠(yuǎn)公爺對他倒是好得很，竟然還在四處遍尋名醫(yī)……”

“對一個(gè)廢人，大家自然要多些關(guān)懷，要我說，夫人該跟撫遠(yuǎn)公爺學(xué)學(xué)，免得落人口舍……”老家院說了一句很不符合老家院身份的話。

沈三夫人卻并沒有怒氣，反而嗯了一聲。

“這么說，那賤婢身后有人相護(hù)？”她皺眉說道。

“應(yīng)該是。”老家園答道，遲疑一下，“而且此人來頭不小，咱們竟然查不出是誰，夫人，千萬不可再魯莽……”

魯莽這個(gè)詞讓沈三夫人面上浮現(xiàn)不悅，她抬眼瞪了這老家院一眼，重重地哼了聲。

“夫人，我的意思是，含香雖然死了，但的確已經(jīng)查明，這賤婢和林少爺并無瓜葛，反而據(jù)說與一個(gè)商戶新貴關(guān)系不一般……”老家園忙低頭恭敬說道：“所以，夫人，可以放心，不用理會這賤婢?！?/br>
“這賤婢！”沈三夫人重重拍了下桌案，目光閃爍，這賤婢竟然還有人相護(hù)？

“你說她跟一個(gè)商戶關(guān)系……？”她看向老家院，忽地問道。

“是，夫人應(yīng)該知道，建康的大有生……”老家院笑道。

沈三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聽說很有錢?！?/br>
“就是他們家的大少爺……”老家院說道。

“多大了？長得如何？性情如何？”沈三夫人忽地問道。

老家園微微皺了下眉頭，他自然準(zhǔn)備了很多有關(guān)這位大少爺?shù)馁Y料，例如做過什么事出過什么計(jì)策，只是沒料到夫人會問這么……這么膚淺的問題……

女人啊，不分大小，唯一關(guān)注便只是皮相。

“二十三，長得……”老家院只得用有限的形容男人的字眼答道：“很好……性情嘛，看上去很好……”

“怎么個(gè)好法？”沈三夫人有些不滿意地問道。

老家院有些抓狂，只得結(jié)結(jié)巴巴道：“就跟……就跟……比林少爺還要好看……”

那小畜生也算好看？頂多算一般，沈三夫人哼了聲，心底有了印象，便不再糾結(jié)這個(gè)問題。

不過，這個(gè)賤婢……

她忽地冷笑一聲，“這個(gè)賤婢該不會以為到了京城，離了建康，我當(dāng)年說過的話就算不得數(shù)了吧？”

老家院抬頭看了她一眼，不太理解她的話。

“我說過，她休想好好嫁人！”沈三夫人敲著桌面，嘴角浮現(xiàn)一絲獰笑，“只要我活著?！?/br>
一旁的老家院皺了皺眉頭，真搞不懂這些女人怎么這么無聊，耍些亂七八糟的手段，只是給別人添堵，又不是能弄死人家，真是費(fèi)力無趣。

“當(dāng)初如此羞辱我，我便要你這一輩子都過不順心，嫁好人家，想都別想，我就等著將來你跪倒我面前，求著嫁入我家來，一輩子給我掙錢，給我為奴為婢贖罪！”沈三夫人冷笑一聲，咬牙切齒地說道：“不就是一個(gè)商戶嘛，商戶是什么？逐利而行，重利輕別離，拋出一塊好骨頭，還逮不走一條狗嗎？”

看著沈三夫人一臉陰毒的笑，經(jīng)歷半輩子世情人心的老家院也忍不住打個(gè)寒戰(zhàn)，黃蜂尾，婦人心，果然夠毒。

第175章雨來

顧宅，一盞燈火靜靜燃燒，在窗紙上投下三個(gè)人影。

“她愛查什么就查什么……”顧十八娘撫著書卷淡淡說道：“她要對付誰我也不過問，不過要是威脅到我，我不會讓她占到什么便宜……”

“她絕不會占到什么便宜，小姐你放心?！膘`元說道。

雖然站在室內(nèi)，但他依舊未解下披風(fēng)，顯然并沒未打算多待。

顧十八娘沖他搖搖頭，沖他寬慰一笑，“這不是動輒生死的大事，我應(yīng)付得了，你無須cao心……”

靈元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帶著幾分留戀掃過顧十八娘的臉。

“哥哥，喝碗茶湯……”靈寶歡喜地將晾得溫?zé)徇m口的湯茶端過來。

靈元對著meimei一笑，接過一口氣喝完。

“我走了。”靈元再一次深深看了二人一眼。

室內(nèi)菊燈溫暖，笑容真切軟軟，這一切原本他可以日日擁有，但皆因?yàn)橐荒铄e(cuò)而步步錯(cuò)。

“哥哥……”靈寶依依不舍，抓住他的衣袖。

靈元撫了撫她的頭，眼中也是不舍，但動作卻毫不遲疑地轉(zhuǎn)身向外。

“我送送你?！鳖櫴四镎酒鹕砀先?。

靈元微微遲疑，這樣機(jī)會只怕越來越少了，就讓他再貪戀一回吧。

二人并行，靈寶提燈在前帶路，夜色nongnong，月明星稀，給大地披上一層亮紗。

“我們一家去南漳時(shí)，那些人是你派去的吧？”顧十八娘問道。

“是……”靈元低聲答道：“小姐別怪靈寶，是我自作主張……”

“我怎么會怪你，該謝謝你才是，只是下次要提前告訴我?！鳖櫴四锱ゎ^看他笑道。

朱家和顧海的關(guān)系如此，靈元顧忌的也正是顧十八娘所想的。

以前他依靠的是顧十八娘，如今他依靠的是jian人，卻從來未有依靠過自己的之力。

靈元微垂視線嗯了一聲。

“最近……很忙？”顧十八娘再一次看向他問道。

因?yàn)樗纳矸?，這原本很普通的關(guān)懷的話問出來也是如此的別扭。

靈元嗯了一聲，又接著說道：“我在……讀書。”

說出這句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讀書？”顧十八娘很感興趣，看著他笑，“那很好啊，讀的什么？”

靈元更是不好意思，抿嘴一笑，卻沒有答話。

“喂，還不好意思告訴我？”顧十八娘似笑非笑看著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也不是什么……就是詩經(jīng)……”靈元便低聲道。

“詩經(jīng)？那很好啊，我記得父親說過，其實(shí)詩所表述的就是人，人之本性，人之所求，人之所為，我也很喜歡詩經(jīng)?！鳖櫴四锾ь^看看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