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蘭小嘴一撅頭偏向一側(cè)，氣鼓鼓地道：“阿姐就會(huì)拿我取笑?！?/br>
    不多時(shí)，張嬸來到在若寧身后幫她綰發(fā)，梳子順著那墨如錦緞的長(zhǎng)發(fā)直下，張嬸開口唱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fā)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唱到最后她竟然哽咽出聲，抬手抹了把面，微嘆道：“這本是你們阿娘做的事，可惜她福薄去的早，沒能親自送你出嫁，雖然我在林府做事很少顧家，但是我打心底喜歡你們這兩個(gè)乖巧的孩子，今天是阿寧大喜的日子，我這一把年紀(jì)了，竟如此失了分寸，唉?！?/br>
    若寧若蘭也紅了眼眶，張嬸見狀慌忙拿帕子替若寧擦了眼角，勸道：“快莫哭了，等下哭花了妝，新郎官見了該不喜歡了?！?/br>
    江頌家境貧寒，若寧所用的首飾都是林府置辦好送來的，張嬸從妝奩中挑了一對(duì)金鳳攢珠累絲垂束華簪替她簪在發(fā)上，又取了大朵嵌著精致鎏金掐絲珠玉的絹花欲幫她別在腦后，若寧連連搖頭，“這絹花太過富麗花哨，阿寧插上滿頭珠花想必就跟夜市攤子上捏的面人一般，還是不要了罷。”

    張嬸敞亮地笑呵了一聲，便放下絹花，挑了一對(duì)素凈些的嵌紅寶石的金耳墜給她戴在耳上。等一切拾掇妥當(dāng)，她扶著若寧的肩左右端詳了一陣，嘖嘖稱贊起來：“真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啊，在咱們蛟河一帶長(zhǎng)大的姑娘真是一個(gè)賽一個(gè)水靈，一個(gè)比一個(gè)漂亮。”

    第5章 成親（下）

    珠簾撩動(dòng)，披著大紅蓋頭的若寧由張嬸和若蘭攙扶著緩緩走出內(nèi)室，在堂前向江頌行了個(gè)稽首大禮。江頌扶她起來，凝視著她，嘴唇翕動(dòng)，欲說些什么，沉默了半晌才艱難地開口道：“我的女兒…好，好啊?！?/br>
    “父親，阿寧舍不得您。”若寧依偎在他懷中，哽咽出聲。江頌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安慰道：“女兒終要嫁人的，往后成為人婦，需得謹(jǐn)慎守禮，孝順公婆?！?/br>
    “我記下了，父親?！?/br>
    嗩吶鑼鼓聲由遠(yuǎn)及近，林昱翻身下馬，剛走到廳堂門口就撩起袍裾膝行而前，在江頌面前停下深叩一禮，“岳父大人在上，請(qǐng)受小婿一拜。”

    “賢婿請(qǐng)起?！苯炐呛堑胤銎鹆株?，又吩咐若蘭看茶，“寒室簡(jiǎn)陋，多有怠慢?！?/br>
    “泰山大人品節(jié)高尚，雅人深致，此地山清水秀，景色怡人，更像是仙源福地。”

    二人說笑一陣，突然外頭禮樂聲大作，江頌微嘆口氣，向眾人道：“吉時(shí)到了，快些啟程吧?！?/br>
    若寧行過出閣大禮，手執(zhí)一面海棠紈扇，由張嬸扶著上了花轎。

    目送若寧一行人離開后，江頌身子一個(gè)不穩(wěn)向旁邊歪去，幸而若蘭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阿爹。”若蘭關(guān)切道。

    江頌站穩(wěn)了身子，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我沒事。”

    若寧上嬌后，立刻有四鄰八鄉(xiāng)的村民吵嚷著來討吉利錢，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林昱向林成使了個(gè)眼色，林成喊過一旁的仆從向村民撒了幾波銅錢，村民歡喜著讓開道路，迎親隊(duì)伍吹吹打打由另一條路返回。

    花轎在林府門口停下，若寧由喜婆背下，幾個(gè)丫鬟婆子上前向地上撒了谷豆以求吉利。新人牽巾走進(jìn)喜堂，端正斂衽行禮。儀賓唱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duì)拜，禮成?！?/br>
    新房?jī)?nèi)，二人對(duì)坐床上，旁邊侍立的喜娘們將繽紛的彩果、同心錢幣撒向婚床，彩果乃是紅棗、桂圓、蓮子、花生之類，寓意早生貴子。有喜娘上前分別剪下若寧林昱的一縷頭發(fā)，結(jié)成同心結(jié)的樣子，是為“合髻”。

    此時(shí)，領(lǐng)頭的喜娘揚(yáng)聲唱道：“撒帳撒帳，百年好合，喜氣洋洋。百子千孫，福祚綿長(zhǎng)?！?/br>
    林昱大聲道：“賞。”

    又有喜娘接著唱祝詞：“撒帳撒帳，花開并蒂喜盈盈，鴛鴦交頸成兩兩。珠聯(lián)璧合燕雙/飛，吉日良辰人共賞?！?/br>
    “賞?！绷株盼⑿Φ馈?/br>
    門哄地一下被推開，丁武由眾人推搡著來鬧洞房，“我們?cè)俨粊?，你林大公子的銀錢都要被這幾個(gè)喜娘給哄走了?！?/br>
    四下一片哄笑，丁武幾人把幾個(gè)喜娘撥到一邊，占領(lǐng)了中間的位置，調(diào)笑道：“看這架勢(shì)，是要開始卻扇了，昱哥，快呀?！?/br>
    林昱看向以素手執(zhí)扇遮面的新娘，那扇面上花團(tuán)錦簇的海棠如粉似霞，扇柄上系著一串精致的琉璃并寶石的紅色流蘇，透過曼曼紅紗，隱約可見伊人姣好的面容，不知怎地，他心頭竟涌起一陣緊張。

    “昱哥，你是不是不行啊，實(shí)在不行，小弟替你來一個(gè)?！倍∥浔П厶鹨恢皇置掳停家鞯溃骸敖鹩翊采哮x鴦?wù)?，花好月圓兩稱心，娘子快將扇子卻，芙蓉帳里度*。”

    話音剛落，周圍附和聲四起，卻有一個(gè)書生模樣的男子連連搖頭：“太過俗套，毫無新意可言，不好不好?！?/br>
    丁武氣結(jié)，擼起袖子作勢(shì)就要與其理論一番，但聽見一道低沉溫和的聲音響起：“錦繡良緣似明月，試問姮娥意何如。莫將紈扇掩紅妝，月輪移去現(xiàn)桂子?！?/br>
    “好?！北娙寺犃T一陣鼓掌贊嘆，先前那個(gè)潑了丁武一身冷水的書生也搖頭晃腦贊揚(yáng)道：“以紈扇喻明月，將佳人比作月中桂花，大公子學(xué)識(shí)淵博，此句果然妙哉?！?/br>
    這廂新娘執(zhí)扇的玉手緩緩垂下，蓋頭邊角的流蘇墜隨著她頷首的動(dòng)作嬌羞地低垂。

    “還是你們讀書人肚子里墨水多，小弟可真是獻(xiàn)丑了。”丁武賣弄詩文不成，便在別處想轍，“昱哥，你看外頭張燈結(jié)彩，好不熱鬧，一桌桌賓客可都在等著你輪番敬酒，此番嘉禮已成，你可不能這么早就洞房，定要與兄弟們?nèi)ズ葌€(gè)痛快?！?/br>
    周圍響起一片附和聲，林昱微微一笑，向若寧揖了一禮，便隨眾人出了新房。

    眾人走后，若寧披著大紅蓋頭緊張地坐在鋪著大紅百子百福錦被的婚床上。屋子里全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募t色，燭臺(tái)上燃著兒臂兒粗的一對(duì)龍鳳蠟燭?？腿藗兇藭r(shí)都在前廳飲酒，這里倒顯得分外安靜。若寧用手摩挲著腕上的一只紅色鐲子，這是昨日阿爹拿出來給她的，說是阿娘的遺物，也是阿娘生前心愛之物，就當(dāng)作他們姐妹二人的嫁妝好了，另外一只在若蘭那里。

    門“吱呀”一聲打斷了若寧的思緒，是新郎官推門進(jìn)來了。林昱似是喝了不少酒，走路有些踉蹌。他走到若蘭身旁揭開喜帕，端詳半晌，微笑道：“今日賓客眾多，讓娘子久等了?！?/br>
    若蘭抬頭，對(duì)上他溫柔微薰的目光，溫聲回道：“若寧一直在這里坐著，倒是夫君在外面侍奉賓客辛苦了?！?/br>
    少頃，二人到桌邊喝了合巹酒，若寧微笑道：“夫君已今日飲了不少酒，我去拿些醒酒茶來?！?/br>
    林昱上前附在若寧耳邊悄聲道:“現(xiàn)在有比醒酒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敝藷岬臍庀湓谌魧幍亩?，讓她的臉上立馬騰其一片紅暈。

    “什么？”還未等若寧說完，林昱就將她打橫抱起，快步朝床邊走去……

    新婚夫婦在成婚的第二天依禮要去公婆面前敬茶，林氏夫婦看到跪在面前敬茶的一對(duì)新人，笑的合不攏嘴。若寧雙手端著一盞茶奉到林正清面前，垂首道：“請(qǐng)公公用茶。”

    林正清高興地接過茶喝了一口，贊了一聲好，從懷中掏出兩份紅包，給了林昱若寧一人一個(gè)。

    若寧林昱道了謝，起身跪在方氏面前，“兒媳給婆婆敬茶。”方青嵐接過茶，跟若寧說了些家法祖訓(xùn)cao之戒之之類的話，然后從旁邊丫鬟手中的托盤里取了紅包給他們。

    若寧向婆婆道了聲謝，接著轉(zhuǎn)身給坐在一側(cè)的二夫人敬茶，“二娘，請(qǐng)用茶?！倍蛉穗m然面上欣喜，但是若寧覺得有那么一瞬間，二夫人眼中閃過一絲鄙夷之色。

    敬完茶，林夫人拉著若寧到花園中的小亭中坐坐，說是要跟新婦說些體己的話。一會(huì)兒，林夫人喚來一個(gè)黃衫丫鬟，她從丫鬟手中的托盤里端下一晚湯藥，放到若寧手中，然后示意丫鬟們退下。

    “來，若寧，把它喝了?！绷址蛉诵Σ[瞇地說。

    若寧把藥碗湊到嘴邊聞了聞，這藥有點(diǎn)疑似生姜的苦味，又帶有淡淡的甘甜，可能是什么補(bǔ)藥吧，想必喝了也無甚要緊，于是她就捧起碗抿了兩口。

    “這是止痛湯，我特意讓丫鬟加了兩勺紅糖的，姑娘家第一次難免會(huì)有些疼痛，過兩日便好了?！绷址蛉藟旱吐曇粽f道，眼中帶著一抹怪異曖昧的光芒。

    “咳咳。。咳”若寧被林夫人的話嗆得直咳嗽，連忙放下碗，將頭扭在一邊，用帕子掩住嘴輕聲咳嗽，臉上不知道是被咳的還是羞的，映出一片片紅霞。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