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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昨夜西風(fēng)在線閱讀 - 6-10

6-10

    第六章

等他再次醒來,早已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但眼前這人,他整整一年看到吃不到,被折磨得都要發(fā)狂了,好容易人又回到了自己懷里,又怎能怪他滿腦子都是那檔子事?

他言語再溫柔,凌塵玉又哪有應(yīng)對的心思?只淡淡點(diǎn)頭。

燕歸休知道他兀自氣惱,也不在意,道:“阿玉,到我那處去養(yǎng)傷罷,清凈些!你這群師兄弟,個個都是愛嚼舌g"/>的,這會子還不知道傳成什麼樣呢,我知道你素來不喜他們言語?!?/br>
凌塵玉只是搖頭。他這些師兄弟雖然愛嚼舌g"/>,論人品卻比眼前這人良善得多,些須言語,他反正不會放在心上。

燕歸休嘆了口氣,也不再說話。卻也不肯離去,直留到中午時分,陪著他吃了飯,這才離去。

晚飯過後又來瞧了一次,逗留了好一陣,囑咐他好生養(yǎng)傷,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那群師兄弟卻沒來,凌塵玉心知大家必是知道了昨夜之事,至於是覺得自己傷勢不重所以不必來探望,還是心存鄙夷,抑或兼而有之,那便只有道兩人同是自己心愛之人,哪一個他都舍棄不下,直言要凌塵玉放下心結(jié),好好同柳云等人相處。那時在他想來,既然柳云與其他人等能夠相安無事,凌塵玉自然也能,雖然料得他必是要生氣,但這一關(guān)反正也是繞不過去。

但凌塵玉聽他這般說來,卻直如晴要送走自己,哭哭啼啼還是好的,尋死覓活的十分不少!要他置之不理卻也不忍,少不免要仔細(xì)哄勸一番,又承諾日後必定再謀相會,忙亂了幾日,終於將這些人一一送走。

這其中最難的,不消說,自是柳云。他本是名滿江南的才子,出身名門,受盡寵愛長大的,只因傾心於燕歸休,便隨了他一個江湖人跋山涉水來到這紫金山頭陀嶺,甚至連他種種風(fēng)流之處也不得不忍了,如今居然還要被他送走,怎能不傷心欲絕?

但燕歸休既然心意已定,他再不愿又能如何?他顧念身份,更做不出死皮賴臉之事,眼見余人果然都一一被遣走,便知自己也不能再留,便對燕歸休道:“日後你要到杭州探我便來,但這頭陀嶺,我是不來了,除非……”說到此處,忽然住了口,拭去滿臉淚水,匆匆便走。

他想說的是,除非燕歸休定下心意,要跟他一生一世,但想這事如今哪還有可能?他不愿自取其辱,便住口不說。

燕歸休心里自然也是傷感難免,兩人情分雖然比不上同凌塵玉,卻遠(yuǎn)在他同余人之上。他將柳云直送到山腳,又安排了人一路護(hù)送他去杭州,這才匆匆返回。

回去之後急不可待地便去練武場找凌塵玉。好容易辦妥了事情,他哪里還肯再等?雖然大白出,他欺負(fù)了自己這麼久,這麼一點(diǎn)小小報(bào)復(fù),不過分!

兩人說得幾句,場邊已有長老起身道:“凌塵玉,你……可是已經(jīng)三場不合格?”事情已是確然無疑,但這事又未免太過不可思議,一時人人都覺如在夢中。

凌塵玉回轉(zhuǎn)身來,恭恭敬敬躬身一禮,道:“回陳長老,是!”

陳長老躊躇道:“按照教規(guī)……”他搖了搖頭,道:“你連續(xù)三場不合格,按照教規(guī),便不能繼續(xù)留在此處,至於往何處去……待長老們商議後再定,你先下去罷?!?/br>
凌塵玉又施了一禮,應(yīng)了聲是,退出了練武場。

陳長老眼望燕歸休,道:“少主,還有兩場比試,請繼續(xù)?!?/br>
燕歸休眼看著凌塵玉一步步走出去,呆呆站立許久,才道:“好!”

第八章

最後兩人武功只在中下,都只撐持了盞茶時間,三四十招便即落敗。但便是這短短時間,燕歸休卻只覺已是受盡煎熬,每一刻都恨不得立刻沖出去,抓住那個拼命要從自己身邊逃開、還騙得自己丟盡臉面的人,一劍一劍碎剮了他,或者親手一掌一掌打死他,還想抱著他聲嘶力竭地哭幾聲,問問他是不是真的一點(diǎn)都不再相信自己。

終於熬完了最後的兩場比試,他緩步走到幾位觀戰(zhàn)的長老面前,道:“走罷!”

陳長老等人知道他是要同自己人等同去商議凌塵玉去向,便都點(diǎn)頭。此事原本不必有他,但他身為少主,有權(quán)參與教中任何事務(wù),這些少年子弟又是為他選入總壇,他要參與其中,卻是誰也不能說不。

幾人走出場外便停下,燕歸休道:“凌塵玉,要留在總壇。”

陳長老立即搖頭:“教有教規(guī),此事不妥!”

燕歸休道:“難道幾位長老看不出他是故意落???”

陳長老道:“教規(guī)并沒規(guī)定不許人故意落敗?!碑?dāng)然也從來沒有人故意落敗過,這些少年子弟,人人只盼能順利熬到少主掌權(quán),那時自然前途一片光明,誰會傻到故意被淘汰?

燕歸休頓了頓,淡淡道:“有沒有規(guī)定都罷了。長老,我說的將他留下,不是說不淘汰他,也不是要留他在總壇任職,我只是要留他在身邊,做個侍從罷了!”

陳長老眼皮子一跳,道:“少主要挑選個把人做侍從,本不是什麼大事,但一則歷年淘汰者皆是外放,教中無此先例,二則……凌塵玉有所不同,他是洛陽牡丹堂副堂主凌萬山之子,洛陽繁華之都,牡丹堂之重要,少主不會不知,而凌萬山入教近三十年,建功不少,是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子,以其子為侍從,少主不怕冷了一干老臣子的心?”

燕歸休定定瞧著他,緩緩道:“長老別拿教規(guī)壓我,更加別拿老臣子嚇我!不過要留一個人,我身為少主,不至於連這點(diǎn)小事都做不到罷?”

陳長老皺眉道:“少主,這并非小事!”

燕歸休道:“小事也罷,大事也罷,凌塵玉,決不能走!”

黃昏時分,一名中年男子同陳長老一起邁步進(jìn)了移山居。這人四十來歲年紀(jì),修長挺拔,一身墨衫,正是青冥教教主燕南渡。他雖然人到中年,臉上兩鬢都已有風(fēng)霜之色,但看起來仍是意態(tài)風(fēng)流,瀟灑已極,顯然燕歸休能長成這副模樣,并非全是他夫人的功勞。

燕歸休不等他說話,便道:“爹可是為凌塵玉之事而來?”

燕南渡沈著臉道:“你既知道,爹也不跟你廢話,休兒,你胡鬧也要有個限度!”

燕歸休道:“爹是一定要讓他離開的了?”

燕南渡道:“理應(yīng)如此!”

燕歸休竟沒有恨怒模樣,反而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正好,孩兒也想出去走走了?!?/br>
燕南渡還沒來得及歡喜,只聽他冷冷又道:“但若是半路上不巧碰上了他,再更加不巧地出點(diǎn)什麼事,那可誰也沒法子!”

燕南渡和陳長老一齊呆住。

燕歸休一字一句地道:“爹,你攔得住孩兒一時,攔不住孩兒一世,除非你一刀砍了我的腿!”教規(guī)又如何?這一生一世,凌塵玉,你休想能逃開!

燕南渡呆得許久,才低聲嘆道:“陳長老,這事你去和那孩子說罷,就說……一時沒有合適的空缺,先讓他暫時做……休兒的護(hù)衛(wèi),等有了合適空缺,立刻為他安排?!?/br>
陳長老只是搖頭:“這事不妥,不妥??!”侍從變成護(hù)衛(wèi),身份上已經(jīng)沒有太大不妥,但他擔(dān)心的原本就不是這個,“先別提教規(guī),這兩年的事,教主您口中不提,心里是清楚的,凌家那孩子也是拼了命地要走,如今這樣強(qiáng)留他,這……”

燕南渡擺了擺手,道:“休兒,人,爹替你留下了,但你已經(jīng)這麼大了,做事該有分寸,記住,千萬不要鬧得不可收拾!”這個兒子他養(yǎng)了快二十年,從不曾在他臉上見到過如此決絕的模樣。他知道自己攔不住,與其讓他們在外面鬧出不知什麼事來,不如把人留著,好歹還能看著點(diǎn)。

“不公平!不可能!”凌塵玉道。他慢慢地吸著氣,腦子里還是一直嗡嗡的。過了好一陣,他才又道:“屬下決不答應(yīng)!”

陳長老苦笑道:“這是教主的決定,你既是本教弟子,便由不得你不答應(yīng)!”

凌塵玉不答,只緊緊抿著嘴唇。

陳長老道:“你若不聽教主之令,那便只有退出本教,但本教規(guī)定,出教之時,所有份屬本教之物都不可帶走,包括武功!”

凌塵玉猛然一顫。

陳長老嘆口氣,道:“這事,暫時改變不了。好在少主這人不是個長x"/>的,等過上一段日子,老夫會再行設(shè)法。這段時間你自己小心些,記住,別自討苦吃!”

他離開之後,凌塵玉手指痙攣地抓著手里已經(jīng)收拾好的包裹,呆呆地坐了一整夜。

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明明是那人自己對他棄若敝履,如今又是憑了什麼這般不依不饒?

他們這些少年子弟,表面風(fēng)光無限,然而這十幾年的艱難和辛苦,除了他們自己,還有誰能明白?他煎熬了十幾年,卻在即將功德圓滿的時候咬著牙放棄了一切,只為了早一刻逃離那個讓他絕望的人。但燕歸休,居然連這樣也不允許!

第二日你這邊近日有些趣事?!?/br>
燕歸休橫了邊上一名笑瞇瞇的青衣少年一眼,道:“什麼趣事?”那青衣的少年名叫葉雨牧,是他表弟,前幾日來了一趟頭陀嶺,今日這些人便聚集起來一臉看笑話模樣,不消說,是這小子出去亂嚼了舌g"/>。至於這正跟他說話之人,名叫關(guān)山,蒼劍派掌門的關(guān)門弟子。

關(guān)山道:“聽說你為了個誰把人都送走了,結(jié)果卻是被對方擺了一道,害得你只好用強(qiáng)留人!”

葉雨牧敲著筷子道:“表哥,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強(qiáng)扭的瓜不甜,何況以你我身份,居然要用強(qiáng),你也不怕人笑話!”

邊上幾人都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燕歸休冷冷道:“誰說的我是用強(qiáng)?”

葉雨牧嘖嘖搖頭,道:“人家都自動淘汰了,難道還是他自愿留下不成?”

燕歸休頓了一頓,淡淡道:“當(dāng)年的事你也是知道的。”

葉雨牧道:“當(dāng)年是當(dāng)年,當(dāng)年人家確實(shí)對你死心塌地,如今麼……”說到此處,嘿嘿一笑。

燕歸休又停了一停,冷笑道:“不過欲擒故縱罷了!”

葉雨牧一翻白眼,不說話了。

關(guān)山道:“哦?原來如此……不過你既知他是欲擒故縱,還非要留他,豈不是正中他下懷?”

燕歸休道:“欲擒故縱人人都會,巧妙各有不同!你們不覺得他比旁人做的……都有趣些麼?”

他站起身來,道:“月色正好,我去賞月。”提了一壺酒,徑自走到船頭去了。小安亦步亦趨地跟出去。

一桌人靜了片刻,關(guān)山壓低了聲音,疑惑地道:“欲擒故縱……這我可真看不出來!這凌塵玉……有這手段?”

葉雨牧撇撇嘴,道:“聽他胡說!狗屁的欲擒故縱,他死鴨子嘴硬罷了!等著罷,遲早栽個大跟斗!”

旁邊一人嘿嘿笑道:“是不是,咱們明日自去瞧個究竟!”

眾人轟然應(yīng)是。

呼喝飲酒,鬧了大半宿,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都起了身,果然跟著燕歸休往紫金山頭陀嶺而去。燕歸休明知這些人所為何來,一則不好拒絕,二則心煩意亂之中也無心理睬,便任由眾人跟隨。

等回到移山居,正是中午時分,燕歸休吩咐人準(zhǔn)備酒席。葉雨牧捅了捅關(guān)山。關(guān)山咳嗽一聲,道:“你那位小情人,我們都想見一見?!比~雨牧跟他不同,當(dāng)真將燕歸休得罪了狠了,他躲不得一世,大可躲他三五年,葉雨牧是他表弟,可躲不成。

燕歸休也不推脫,道:“小安,去叫他?!?/br>
小安便?。?!地跑去了。

凌塵玉又拿著那g"/>棍子在練槍,一招一式,都沈穩(wěn)凝練,短短時日,已經(jīng)漸具大師風(fēng)范。

但小安自是看不出來,擦著汗叫道:“凌少爺,少主傳你,快些收拾了過去?!?/br>
凌塵玉收了棍,卻半屁是香的,只怕他也會點(diǎn)頭稱是。既然昨夜燕歸休說了凌塵玉是欲擒故縱,他自然也深信不疑。

凌塵玉一呆:“什麼欲擒故縱?”

小安撇嘴,一臉不屑:“哼,還不認(rèn),少主早知道了!”

凌塵玉靜靜地看著他片刻,驀地里笑了起來,道:“是啊,真是,少主怎麼居然知道了?我還想著,還想著……”還想著什麼?他什麼也沒想。折騰得死去活來,卻原來,燕歸休都只道他是在欲擒故縱……欲擒故縱!

他哈哈笑了好一陣,笑得渾身都在發(fā)抖,又笑得咳嗽起來,搖了搖頭,對小安笑道:“你先過去,我換件衣服便去?!?/br>
小安見他承認(rèn),大是得意,道:“快些!”轉(zhuǎn)身通通通地跑走。

凌塵玉看著他遠(yuǎn)去,才又低了頭,拿手捂著嘴咳嗽起來,到終於咳停放手,手心里一片猩紅。

他怔怔地看了片刻,苦笑一下,倒茶漱口,提水清洗自己,仔細(xì)弄清爽之後又換了干凈衣裳,這才慢慢地往燕歸休那邊走去。

他到得那邊,便自動站到燕歸休身邊,道:“少主?!?/br>
燕歸休神情古怪地看著他。方才小安回來,早指手劃腳地將方才之事說了一通,他聽說凌塵玉竟然認(rèn)了是欲擒故縱,心中一時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吃驚之中夾雜著歡喜,混了惱怒,又不自禁地深深懷疑,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yīng)。

他看了好一陣,才道:“你也坐罷?!?/br>
葉雨牧命人就在燕歸休身邊加了張椅子,笑嘻嘻地道:“坐這兒!”

凌塵玉大方坐下,神色從容,任由眾人細(xì)查慢看,除了臉色微微蒼白之外,一無異處。

關(guān)山期期艾艾地道:“這個……方才小安回來,跟我們說道,說道,你……那個,欲擒故縱……”

凌塵玉轉(zhuǎn)頭看著燕歸休,微微一笑,點(diǎn)頭道:“是!”既然燕歸休這樣認(rèn)定,他說不是,又有什麼用?

眾人相對無言。片刻,葉雨牧嘿嘿一笑,道:“表哥,我敬你!”

燕歸休飲過一杯酒,遲疑片刻,慢慢把手放到凌塵玉腰間。凌塵玉恍如未覺,給兩人滿了酒,道:“少主,我也敬你。”

一席酒直吃到晚上,才散了席,各自去歇息。

凌塵玉自然又是留在燕歸休的床上。燕歸休抱著他,嘟囔著罵了一聲:“笨蛋!”便動手撕扯他身上衣物,又低了頭去吻他。喝了大半日的酒,他雖然酒量甚好,也不禁醉得有些糊涂了,今日凌塵玉實(shí)在太聽話,他開始還十分懷疑,後來卻忍不住便有些信了小安的說辭。

腦子不夠清醒的時候,最易動情不過。唇舌相接,四肢交纏,r"/>體貼合得細(xì)細(xì)密密,不留一絲縫隙。翻云覆雨,直糾纏到半夜,燕歸休才喘息著放開凌塵玉,倦極而眠。

驚醒之時,滿室一片火紅。

他一驚之下,不及細(xì)想,披衣一躍而起,呼地一掌劈開早已著火的床簾,只見凌塵玉披著外裳,站在地上定定地看著他。

他喝道:“快走!”伸了手便要去扯他。

驀地里手腕一緊,卻是被凌塵玉反手抓住。他扯了一下,卻被凌塵玉死死抓住,一時竟然脫身不得。他呆得一呆,想要問他做什麼,見著凌塵玉臉上神色,驀地里心頭一片雪亮,喝道:“是你,是你!”

凌塵玉沒有應(yīng)答,也沒有動彈,只死死抓著他不放。

若一起就此葬身此處,是不是也算同生共死?

四周火勢逼來,忽然間眼前大亮,卻是火舌已經(jīng)燒上了凌塵玉胡亂披上的外裳。

燕歸休不再遲疑,也反手一抓,緊緊抓住凌塵玉手腕,足尖一點(diǎn),帶著他直向窗戶撲去??宦暎皯羝扑?,兩人越過窗戶,嘩啦一聲,j"/>準(zhǔn)地落入了樓下不遠(yuǎn)的池子里,水一沾身,身上火苗即刻熄滅。

凌塵玉一時不防,登時連嗆了幾口水,下意識地掙扎著想要浮出水面,頭剛剛觸到水面,驀地里一股大力壓來,又將他壓回了水底。他死命掙扎,那股大力卻始終擺脫不開,被死死壓在水底無法逃開。

a"/>口愈來愈沈,仿佛即刻便要炸開一般。再後來,沈重終於消失了,渾身變得輕飄飄的,意識漸漸消退了去。

燕歸休死死壓著他,直到他無力地停了掙扎,才提著他一步步走上岸去。

凌塵玉醒來時,唇上一片柔軟,燕歸休正抱著他,一口一口地給他渡氣。

見他睜眼,燕歸休微微一笑,柔聲道:“方才那滋味如何,不太好罷?所以才人人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

凌塵玉沒有說話,只艱難地咳嗽了幾聲。方才的火,并非他所放,只依稀記得是自己起夜的時候,不小心碰翻了油燈。但眼看著火苗竄起,心里卻莫名閃過一些念頭,不但沒有示警,反而在燕歸休要帶他逃生之際,下意識地抓住了他,想要阻止他逃走,那時他便知道,自己心里,已經(jīng)存了跟他同歸於盡的念頭。

既然有這念頭,這火究竟是不是他所放,那也沒多少區(qū)別。何況他便說不是,燕歸休又怎會信他?

燕歸休抬起頭,不遠(yuǎn)處站了關(guān)山葉雨牧等人,目光躲躲閃閃地看著這邊,個個衣衫不整,顯而易見是被這場火驚醒。到了這時,自然不可能還有人不知道,日間那一句欲擒故縱,不過一句笑話。

燕歸休向他們笑了一笑,抱起凌塵玉,自去尋房歇息。說起來,這已經(jīng)不是凌塵玉第一次讓他當(dāng)眾丟盡臉面。他緩步前行,低頭看著凌塵玉,卻見凌塵玉也睜眼看著他。他看了片刻,在心里悠悠嘆了一聲。日間他還真信了凌塵玉是欲擒故縱,只道他對自己從未忘情,方才糾纏到動情處,他一時竟起了個模糊的念頭,只覺若能就此和他相伴一生,也算不枉。

他一生不識傷心滋味,此刻方知,卻只覺還是不識的好!

凌塵玉輕聲道:“少主?!?/br>
燕歸休嗯了一聲。

凌塵玉道:“不能好聚好散麼?”

無論處境如何,他既然知道自己無力改變,那便只有暫時接受,靜待轉(zhuǎn)機(jī),絕沒有料到自己會生出這個念頭,這時回想起來,連自己也是深感恐懼。這念頭能出現(xiàn)一次,未必不能出現(xiàn)第二次。

燕歸休定定看著他,許久,終於還是搖頭。

第十章

火災(zāi)過後十余日,有人自洛陽來探凌塵玉。

來的是他的父親凌萬山。凌塵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被父親一把抱在懷里,好一陣子才明白過來,被選入總壇的少年子弟一般是不允許接受探訪的,但此時他已被淘汰,做了燕歸休的護(hù)衛(wèi),與其余教眾無異,父親已經(jīng)可以來看他。

他忍不住紅了眼睛,在父親懷里哽咽叫道:“爹……”

凌萬山捏著他的鼻子道:“不許哭,都這麼大啦,比爹還高了!”說著笑了起來。

凌塵玉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道:“爹,您怎麼來了?洛陽那邊不忙麼?娘和大哥好不好?”

凌萬山道:“忙也得來,爹想你??!你娘和你大哥都好,啊,這里廚房在哪里?快帶爹去!”

廚房?凌塵玉忙帶他往廚房走去,邊道:“爹你是餓了麼?”

凌萬山搖頭道:“不是爹餓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這時正是午後,廚房里空無一人,凌萬山打開提著的一個紅漆盒子,自里面一樣樣拿出東西來,一邊吩咐道:“幫爹燒火?!?/br>
凌塵玉一邊磕磕絆絆地?zé)?,一邊看著他這個從來沒進(jìn)過廚房的爹煎蛋、煮面,最後把面和蛋都盛到碗里給他。

凌塵玉呆呆捧著手里的面──是一碗壽面。

凌萬山道:“上個月是你生辰,吃罷!”

凌塵玉挑了幾g"/>面條送進(jìn)嘴里,味道和娘做的一模一樣。

凌萬山道:“你一年沒回來了,爹和娘都很想你,你生辰那不出話,到了這個時候,這個人居然還能這樣溫柔待他,而自己居然還能在他身下得到這樣極致的歡愉。

燕歸休道:“明日,我?guī)愠鋈プ咦??!?/br>
第二日兩人帶著幾名教中高手下了頭陀嶺,出紫金山,入金陵,在秦淮河上了一艘大船,緩緩?fù)鞫?。碧水沈沈,襯著兩岸金粉樓臺,正是景致佳處。到得夜間,華燈映水,畫舫凌波,又兼清歌絲竹盈耳,直令人不知今夕何夕。

但秦淮河雖好,卻不至於百看不膩,當(dāng)年情濃意好之時,兩人早已來過多次。燕歸休道:“咱們便坐這船直到長江,再沿著長江一路游玩,直入東海?!?/br>
這船甚大,里面廳房床鋪、各類用具一應(yīng)俱全,這一夜竟不上岸,就在水波蕩漾之中過了一夜,到得清晨時分,已是入了長江了,往東北行出一段之後,再轉(zhuǎn)而往東行去。

凌塵玉站在船頭,烈烈江風(fēng)吹動衣袍翻飛,放眼望去,但見青山隱隱,江水茫茫,令人a"/>襟為之一爽。他五歲便入總壇,此後除了偶爾回家,便少有出游之時,這次雖然不知燕歸休為何帶他出行,眼見得這些什麼,又覺得此時無聲勝有聲,不想輕易打破了這一刻的安詳靜謐。

水聲蕩漾之中,小船載著各懷心事的兩人,慢慢地將西湖游了個遍,終於又回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