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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陸績的一腔抱負也絕非狂言,他畢生所著將名震千古,成為這個時代留給后世最寶貴而長久的饋贈之一。孫尚香撩開眼睫掛住的長發(fā),在清朗的視野中遙顧彼岸,愈發(fā)不解起來:“那你為什么要瞞著凌統(tǒng)?”“是公紀自己的意思?!彼@口氣,欣慰其振奮之余也不免嗟嘆命運捉弄。那孩子已算出了自己的命格,知曉不壽,因此不愿再與人深交,與之牽絆。他只是寧可自己再孤獨一點。寧可旁人對他失望。也不愿再傷害誰了。……送走凌統(tǒng),兩人順著小道慢慢回城,望著城門青青柳色,一時竟有種隔世之感。路上不時有人投來琢磨的目光,在心頭下意識地比較這清雋的年輕男子與孫家小妹的長相,眼神時而閃過一絲猶疑,卻終究未曾定下、也不敢去下結論。孫尚香倒走得自在,闊步大邁和小時候那頑皮的姿態(tài)一模一樣,走著走著自己也不覺含笑:“小時候總喜歡扮成男子,這樣才能出門看山高水闊,后來慢慢母親和兄長便不大管我,算來已有十幾年沒穿男裝了。沒想到今時今日重cao舊業(yè),李先生瞧我可還算俊俏?”李隱舟打眼一瞧,見她眉目颯爽,面容英氣,雖是一身布衣青衫,卻頗有種不讓須眉的豪氣縈在眼角,不由笑道:“不錯?!?/br>兩人說笑幾句便到了城門。高而廣的城門常年肅穆地立著,投落下山一般巋然不動的深深暗影,孫尚香半步踏入城中,心頭終于有了一絲安定的感覺。她回家了。即便改了名字換了行頭,她依舊是那個孫小妹,吳郡仍是那個天天人人往之的樂土,是她的生長許多年的故鄉(xiāng)。不由轉身,眼眶在微涼的風中發(fā)燙、發(fā)紅。李隱舟止住她未出口的話,只玩笑道:“若是我不能把你帶回來,恐怕上至主公下至百姓人人都會拿刀追著我問責,所以你不必謝我,我只是惜命?!?/br>孫尚香本醞釀了一腔感動,眼淚還沒落下,先被他逗得笑了出來,一時笑淚交加,不住地撐著腰搖頭。片刻,見他沒有跟上的意思,便已經明白了他的打算。“你打算回海昌?”“是?!崩铍[舟坦然道,“劉備不是善與之輩,何況我們動手清剿了一船的人,他不可能毫無察覺,只是礙于臉面一時不會推翻原來的話。你的動向他未必清楚,但我若繼續(xù)呆在吳郡必令其起疑,他會悄悄著人來探查,終歸是個威脅。所以我打算先回海昌,正好有許多問題打算同師傅他老人家一起研究?!?/br>得罪了曹cao又得罪了劉備,算起來自己還真是這個年代的頭號危險分子。不過他在吳地四處皆有朋友,也算是狡兔三窟了吧?這樣想來,一切煩惱也都成了趣事,他反自我調侃,苦中琢磨出點樂子。孫尚香倒欽羨他自在如風,笑夠以后直起身,迎著薄冷春風,與之深頷首:“那么,珍重?!?/br>李隱舟闊步邁出,遙遙和她揮手作別。——————————————建安十九年,冬。南國的冬罕有正兒八經地冷,那冷中總透著潮濕與陰森。即便偶有細細飄雪,還未落地便先被陽光瑩潤地化開,落在人的面上,冰冰涼涼的一點,似輕輕地一觸,還未令人發(fā)覺便已經散去。李隱舟邁進小院,揭下潮濕的蓑衣,抖了抖上面的水珠,將其慢慢悠悠掛在墻上。張機在屋里看見了徒弟回來,也懶得起身,依舊圍在爐旁垂眼瞧著李隱舟新寫的一卷書目。許是真的垂垂老矣,他竟也難得有了不可思議的驚奇之感,蹙眉道:“以目換目,如何得行?你在豬狗身上試過了?”李隱舟鉆進屋中,在暖烘烘的氣流里瞇了瞇眼:“試過了,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華佗先生的麻沸散當真好用,比我以往研究的強多了?!?/br>自從得了華佗的,有了跨越時代水平的麻醉劑,李隱舟只覺得無形之中束著的手腳終于放開了些,有更多的手術可以實施了。聽他這樣崇拜另一個行家,張機倒也不和已故之人爭徒弟,只嗟嘆一聲:“若其尚在,和你也能切磋一二,可惜那老古董不懂變通,即便是他死了,又能改變什么?”什么也不能。李隱舟雖遠在海昌一隅,但外界的消息還是順著水脈遲遲而來,曹cao頂著病軀自立為魏王,劉備收服劉璋領了益州牧,孫權亦大破皖城開拓勢力,三足鼎立的局面在這一年已經昭然分明。華佗的死終究只存為史冊背后一聲無用的嘆息,他什么也無法改變,在這萬古長夜中失望地熄滅。逝者已逝,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令其畢生心血繼續(xù)燃燒。師徒二人對著竹簡討論一番,正打算歇息片刻,卻聽篤篤兩聲急匆的敲門聲。李隱舟趿拉著草鞋去開門。迎面,卻是個眼熟的顧家奴仆。他幾乎是哭喪著臉,急得滿頭大汗:“李先生,顧太守大不好了!您能不能和我走一趟?”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最后一卷啦(應該,,第115章話音落定,李隱舟幾乎是脫口地問:“哪位顧太守?”是年事已高的顧雍,還是……顧邵?那奴仆面如金紙,嘴唇簌簌,好半天才聽明白似的,磕磕巴巴地回道:“是豫章郡顧太守。”豫章是為江東西界大郡,左接江夏、長沙、桂陽三郡,和劉軍接壤相望,地理與軍事上的雙重地位可想而知。其太守位昔年一直掛名在不足十歲的宗親孫鄰名下,實則為孫權親自統(tǒng)管,至赤壁一戰(zhàn)后才鄭重交給了顧邵打點。年中,劉備自領了益州牧,風頭愈勁。那甘為人下的卑微之態(tài)一掃而空,對孫權的態(tài)度也早不及往些年謙恭卑微,兩家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愈發(fā)濃重,霎時便要將戰(zhàn)火點燃。偏在這個時候,坐鎮(zhèn)豫章郡的顧邵重?。?/br>是巧合,還是詭計?那奴仆等了片刻不見李先生說話,小心翼翼打量過去,只見那燕羽似的眼尾狹如短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