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

這人的力道，也是真的大。

好巧不巧按到了那一處的筋脈，風(fēng)聽寒渾身一抖，猛地仰起頭來，霎時瞳孔緊縮，一口氣梗在嗓子眼，差點直接背過去。

風(fēng)聽寒仍保持著仰頭的姿勢，干巴巴地喚了聲“師尊”。

傅斯乾收了幾分力道：“重了？我弄疼你了？”

“不是，我是想……嘶！”

話還沒說完，后頸上的手猛地一按，疼得他差點反手一巴掌甩過去。

傅斯乾毫無所覺：“這回力道合適嗎？”

風(fēng)聽寒磨著后槽牙，把后頸上的手拽了下來，面色不善地指了指上空，咬牙切齒：“有勞師尊，不過我剛才想說的是，這結(jié)界上面好像有東西?！?/br>
濃霧不知何時已經(jīng)散去，月華傾落，金色的結(jié)界上光暈浮動，在那金光之下，慢慢顯現(xiàn)出一個清晰的手印。

那手印所在之處，赫然是無頭佛像右手指的地方。

傅斯乾端詳了一會兒，遲疑道：“是人的手，似乎是一只……左手?！?/br>
他話音剛落，就見結(jié)界上的金光暗下，以那手印為中心，結(jié)界竟一寸一寸碎裂開來，傅斯乾是布下結(jié)界的人，感知最為清晰，這結(jié)界，是被外力強行震碎的。

“戒備?！彼麚]手想補上結(jié)界，誰料那震碎結(jié)界的東西遇強則強，不等他施為，就直接將整個結(jié)界給轟碎了，傅斯乾眉間流露出不悅，沉聲道，“注意不要離群，都聚集在一起，聽我號令?！?/br>
火堆被風(fēng)吹滅，冷白的月光照亮了大殿，破廟的門吱呀作響，終于不堪重負(fù)砸到了地上，眾人往門外一看，頓時響起一連串的吸氣聲。

只見門外綿延百里，都是漂浮在空中的鬼影，盡數(shù)向破廟涌來。

事態(tài)緊急，傅斯乾也不忘調(diào)侃風(fēng)聽寒，吊兒郎當(dāng)?shù)匦绷怂谎郏骸捌茝R濃霧，孤魂野鬼，還真叫你猜中了，說什么來什么?！?/br>
風(fēng)聽寒：“…………”

三秋熾火突起，照亮了寺廟門口的鬼臉，是個模樣挺俊俏的女娃娃，她閉著眼睛，直直地朝風(fēng)聽寒飄去。

傅斯乾怔忡兩秒的工夫，風(fēng)聽寒身邊就擠滿了鬼影，其余修者身邊什么都沒有，就他一個人，四周密密麻麻的鬼影，活像要淹死在鬼海中一樣。

哀慟悲嚎如同山洪暴發(fā)，一時間排山倒海而來，悉數(shù)灌入腦海中，風(fēng)聽寒只覺得一陣眩暈，耳邊盡是哭喊聲，吵得他心神不寧。

傅斯乾一把把人從鬼影堆里撈回來，擰眉打下一道結(jié)界，小聲嘀咕：“招桃花不說，怎么連鬼都招？”

齊書昀等人緩過神來，忙祭出法器，幫忙將廟內(nèi)的鬼影一股腦兒全轟了出去，好奇地打量著風(fēng)聽寒。

傅斯乾挑起一側(cè)眉：“看出什么名堂來了？”

有人訕訕笑道：“這年頭，連鬼都喜歡好看的人了？”

不然怎么所有鬼影都往他一個人面前湊。

若是風(fēng)聽寒聽到這話，估計能一鞭子把人抽到廟外，讓他跟外頭那數(shù)百只鬼好好交流交流，說得好像招鬼是什么好事一樣。

可惜風(fēng)聽寒被那亂七八糟的哀嚎吵得頭都大了，根本顧不上這邊，他借著傅斯乾的力氣勉強站立，重重喘息道：“師尊，好多人在哭。”

“哀嚎遍野，震耳欲聾，所有人都在哭。”他說得很慢，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他們在求我?！?/br>
破廟里劃過一陣風(fēng)，布料摩擦聲微響，輕得幾乎聽不見，眾人面上俱是一僵。

傅斯乾瞟了一眼廟外，沉聲道：“他們求你什么？”

求我什么？風(fēng)聽寒眸中閃過一絲迷惘，隨即心里浮出一個念頭，令他不由自主地回答道：“求我，為他們平冤昭雪。”

“白骨召魂燈！”齊書昀驚呼出聲，“是了，風(fēng)兄身上有白骨召魂燈，能招引冤魂，外頭那些鬼影，莫不是來找你幫他們申冤的？”

“申冤？外頭成百上千道鬼影，得申到何年何月？”

齊書昀還是對自己的想法堅信不疑：“也許他們死一塊了，是一道來的呢。”

有人暗自咋舌：“這得多大的冤屈，才能招來這么多鬼魂?！?/br>
是與不是，一試便知，風(fēng)聽寒拿出白骨召魂燈，剛一催動，就見廟外的鬼影飛撲過來，不要命地往結(jié)界上撞，耳邊的哭喊聲更甚。

傅斯乾嘆了口氣，倒叫齊書昀猜對了，外頭這成百上千的鬼還真是來申冤的，平冤不難，只是這數(shù)目也太多了些。

“師尊，直接動手還是？”

直接滅殺千百鬼魂出去也不是不可，但傅斯乾總覺得，鹿微山的異變與此事脫不了干系，左右都是要插手的，不妨多走幾步。

他搖搖頭，指尖觸上結(jié)界，語帶笑意道：“都小心著點，咱們今兒個就探一探，這千百冤魂前來申的是什么冤?！?/br>
隨著結(jié)界解開，鬼影瞬間涌入破廟，眾人側(cè)身而立，風(fēng)聽寒將白骨召魂燈置于大殿中央，試著往里面輸入了一絲法力。

只見灰白色的骨燈散發(fā)出柔和的光芒，慢慢將正殿的鬼魂籠罩其中，不多時，鬼影又如潮水般向兩側(cè)退去，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嫗拄著杖慢慢走到燈前。

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傅斯乾瞥了齊書昀一眼，又叫這人猜著了，這冤魂還真是為同一件事來的。

風(fēng)聽寒抿了抿唇：“爾等有何冤屈？”

“啟元四十三年冬，我等三鎮(zhèn)十村數(shù)百戶人，盡皆枉死。”

啟元是舊朝年號，距今已將近三四十年了，風(fēng)聽寒略一沉吟，問道：“徘徊不入地府，想如何申冤？”

“想討一人性命。”

風(fēng)聽寒蹙眉：“何人？”

“楚氏子?！?/br>
“做夢！”齊書昀臉一黑，沉聲斥道。

楚氏乃當(dāng)今帝王的姓氏，黎民百姓盡皆避之。

老嫗突然跪倒在地，她身后千百鬼魂隨之跪拜，從殿內(nèi)到殿外，跪滿了一整個破廟，那老嫗聲如泣血，哀嚎道：“我百戶千人，上到老婦下至幼兒，生前蒙不白之冤，死后無埋骨之地，漂泊此處無法離去，不求平冤昭雪，只求楚氏死絕。”

“新朝建立后，處處革新，從沒聽過有冤屈之事?！饼R書昀一臉冷肅，“啟元四十三年，正是亡國之秋，你別是記錯了仇人，舊朝是元氏不是楚氏?！?/br>
傅斯乾瞥了他一眼，覺得有句話現(xiàn)在用非常合適：皇上不急太監(jiān)急。

老嫗充耳不聞，只喊道：“楚氏不絕，我等無法入輪回?！?/br>
若是尋常人家，斷一斷公道尚可，帝王家怎么辦？

風(fēng)聽寒抬起頭：“師尊，還斷嗎？”

齊書昀怒道：“斷什么斷，王朝從來是蒼生為先帝王為末，肯定是她在胡說八道，這鹿微山的異禍八成也與他們脫不了干系?！?/br>
老嫗指向一側(cè)，忽而悲戚道：“我等所言句句屬實，佛祖在上，不敢有任何欺瞞?！?/br>
眾人偏頭看去，只一眼就僵住了。

那無頭佛像又發(fā)生了變化！

這回是佛像胸口的位置，那里突然出現(xiàn)一個大洞，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