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代價的。

正文第40章

他把這些說給明煜聽。他已經(jīng)憋屈了太久，沒有地方可以傾訴。他說：“我真的不想害別人，但我有什么辦法呢？”

明煜問：“那你……有女朋友嗎？”

“大學(xué)時候是有的?！崩罴伊赫f，“后來分手了——趙老師讓我分的。”

他看著明煜：“學(xué)長，我和你說這些，是因為我覺得你是個好人。但是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告訴趙老師……不要告訴任何人?！?/br>
明煜嘆了口氣：“他這樣對你，你不想讓他付出代價嗎？”

“代價？”李家梁苦笑了一下，“我已經(jīng)研二了，馬上就要畢業(yè)了。都忍了這么久，我能怎么辦？學(xué)長，我必須畢業(yè)，家里還在等著我呢?！?/br>
隨著他們的交談，李家梁臉上的紅色已經(jīng)漸漸消散了。他講出這些話的時候，也并沒有多少憤慨，而是一種盡力克制的云淡風(fēng)輕。

“你不要這么害怕?！泵黛险f，“他難道還能在學(xué)校里只手遮天？”

“他不能遮天?！崩罴伊赫f，“能遮我就夠了。我要怎么辦，要去舉報他嗎？要是沒有成功，他能讓我沒法畢業(yè)，讓我沒法找工作。要是真的成功了，我又有什么呢？他現(xiàn)在所有的資源，我都沒有了，哪個老師想接手我呢？我家里的人要是知道了，他們怎么看我？我以后還想找女朋友，誰愿意和我在一起？”

一連串的質(zhì)問。李家梁講出這些話的時候情緒是穩(wěn)定的，這卻讓明煜陷入更深的無力。在這個孩子看來，趙時清是不可打敗的。

而自己呢？他用一個社會人的壓倒性力量，逼問一個涉世未深的學(xué)生，逼迫他講這些無力改變的東西。明煜忽然感到，某種意義上，自己與趙時清也并無不同，是相似的高高在上的卑劣。

他閉上眼睛，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對不起?！泵黛险f，“打擾你了。就當(dāng)我什么都沒有和你說過，你先別告訴趙時清，好嗎？你的事情，我會盡力想辦法。以后也許還需要你幫忙，我可以聯(lián)系你嗎？”

李家梁偏過頭去：“趙老師在別的方面，對我還是很好的?！?/br>
“……我明白了?！泵黛蠂@道。

他感到煩亂。似曾相識的困境，十九歲的他對于趙時清無能為力，十年過去了，困境在新的年輕人身上復(fù)制了。趙時清實在善于拿捏別人的弱點，這一個懵懂的孩子在被榨干所有價值之后，還要說，趙老師其實對我也很不錯。

他對方舒楷說，一個好消息與一個壞消息——算了，其實是一個壞消息，還有一個更壞的消息。

他講完了李家梁的故事與顧慮，補充道：“但問題在于，他很可能不愿意作證?！?/br>
“多大的事兒呢！”方舒楷道，“你就和他說，我?guī)退夜ぷ?！我不行有我爸，再不行讓他去我爸那里工作好了，他沒有門路，我還沒有嗎？”

明煜被他逗樂了：“你什么人都往你爸那兒帶？也多少想想他要不要做軟件的吧?！?/br>
“怎么不要了？他也要與時俱進(jìn)智能化生產(chǎn)的好吧?！狈绞婵瘩g，“李家梁這種水平的學(xué)生，還輪不到他招呢，給他個大便宜他還能不揀？再說了，給國家就業(yè)率做點貢獻(xiàn)，他應(yīng)該做的?！?/br>
聽到明煜笑出了聲，他才說：“好啦，不開玩笑了。這算什么大問題，是不是？”

“我是想，要不要等李家梁能順利畢業(yè)再說……”

“我這么和你說吧?！狈绞婵拐\道，“如果趙時清只是我的一個普通熟人，我去提醒原楓一聲也就罷了，剩下的事情不歸我管。但現(xiàn)在不一樣，我必須要讓他付出代價，要讓你知道，他趙時清不值得你在意?！?/br>
他說：“小明學(xué)長，明煜，你的心病要用他來醫(yī)。你要知道，他是什么呀？他啥都不是！不要害怕，不要有顧慮，有我想辦法呢?！?/br>
明煜靠在座椅上，一邊聽方舒楷的豪言壯語，一邊看著曾經(jīng)熟悉的校園。

他忽然想，要是在上學(xué)的時候認(rèn)識方舒楷就好了。這樣，在學(xué)校的每個角落留下的也許是更快樂的記憶。

明煜說：“好，那我聽你的。”

他翻了翻聯(lián)系人列表，找到那個有一陣子沒聯(lián)系的人：“我剛好在C大附近辦事，有空出來一起喝杯咖啡嗎？”

明煜安靜地等待著，趙時清不可能拒絕。自從上次在A市一別，他們再沒有見過面。趙時清應(yīng)該早知道他與李家梁的相遇，但以他向來的自信張揚，想來不會當(dāng)作大事放在心上。

他們約在學(xué)校門前的咖啡屋，是學(xué)生常去的地方。明煜坐在最里面的位子上等待，趙時清依然相當(dāng)守時，在約定時間前三分鐘趕來了。

“不好意思，剛剛在和學(xué)生聊，讓你多等了一會?！壁w時清笑道。

他的神色像任何時候一樣從容，絲毫沒有被明煜撞破了什么的尷尬。

“理解?！泵黛习岩槐Х韧平o對方，“按照你以前的習(xí)慣點的，口味沒有變吧？”

趙時清看著咖啡杯，流露出一絲柔軟的神色：“你……還記得?！?/br>
“畢竟是初戀?！泵黛险f，“不會那么容易忘掉的?！?/br>
趙時清發(fā)出一聲輕輕的嘆息：“你明明還記著我。”

明煜不語，用沉默表示肯定的回答。

“那為什么躲著我？”趙時清問。他的聲音輕柔而低沉，有一種熨帖而蠱惑人心的力量。

明煜不去看他。一種令人作嘔的惡心蔓延開來，從頭頂?shù)街讣?，他緊緊捏著杯耳，用以克制自己的不適。

“我以為……我以為你想要過正常的生活了。我以為你是看不起我的?！?/br>
“明煜……”他把明煜顫抖的指尖當(dāng)作緊張。趙時清好像真的生出了一點憐惜，他回憶青春，真有點或多或少的愧疚。這么一個光鮮亮麗的商業(yè)精英，在感情上卻卑微得不敢奢求，脆弱得不堪一擊。而這一切是因為自己——因為自己，這樣出色的一個人，卻捱著十年孤冷的單身生涯。于各種角度，他也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起一點責(zé)任。

“我不是說過了嗎？”他說，“我也為我的年少輕狂道歉，我請你原諒我。年輕的時候，人總是好面子的，即便心里有你，鬧僵了也不好意思再說出來。但你要知道……這么多年，我的心里總有你的一塊位置。現(xiàn)在我們也都不小了，難得有個把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