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猜想，這宅邸主人的確已經(jīng)到了該隕落的時候。

她呼吸一緊。

同一時間，相苑。

楚慎行鎮(zhèn)定自若，取出一根毛筆，對秦子游說：“而今，你已經(jīng)能在紙鹿、紙鳶身上點靈犀，但還有一樣，我尚未教你?！?/br>
此地位于千丈地底，不見日月，可宅邸之中，另有明光陣照亮。而明光陣又仿照了日出日落的時間，此刻算是夜里，只有細(xì)微殘光。

秦子游：“師尊請說?！?/br>
楚慎行微微一笑，正要說一句“紙人”，便覺周身光線倏忽暗下，明光陣失去作用。

作者有話要說：　　【19】

楚慎行開車到品昌樓下的時候，意外地發(fā)現(xiàn)，秦子游竟然站在路邊等他。

他穿著風(fēng)衣，寬肩窄腰，身材修長挺拔。頸上系了一條圍巾，一手插在口袋中，另一只手拿著手機，低頭打字。遠(yuǎn)遠(yuǎn)看著，有一種奇異的冷肅氣質(zhì)。可這一眼，又讓楚慎行想到自己第一次見秦子游那天。

當(dāng)時秦子游實在還是半大孩子。認(rèn)真說來，楚慎行只比他大三歲，但邁入大學(xué)，就算是半只腳邁入社會。再看高中生，也覺得幼稚。他給秦子游講題，秦子游一只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靈活地轉(zhuǎn)筆。是夏天，少年人穿著短袖短褲，臉頰上很快有一個紅印子。他嗓音拖長，叫楚慎行“老師”。不過從一開始，對秦子游來說，這個“老師”就不算什么正經(jīng)身份，與學(xué)校的真正師長不同。

到后來，他喜歡上楚慎行，“老師”兩個字里平添一點旖旎。楚慎行察覺到，看著少年謹(jǐn)慎地、小心地靠近自己，大約很不希望被拒絕，于是不愿意明白地展露心跡?？蓯勰接挚偛夭蛔?，無論是上課時候不自覺地與楚慎行擦過的手臂，還是下課之后遞過來的一杯冰鎮(zhèn)飲料。他會問楚慎行，大學(xué)里過得如何，有沒有女生追他。聽楚慎行說“沒有”，秦子游的唇角就飛快地翹起一點，又咳嗽一聲，掩飾性地用杯子遮住唇角。

等到秦子游結(jié)束高考，兩人之間沒有了這層不太正式的“師生”關(guān)系，終于要在一起。最先的幾個月，秦子游每天半夜?jié)L到他懷里，小聲叫他“學(xué)長”。他親一親秦子游，秦子游就很高興?？沙餍幸材苈牫鰜?，這聲“學(xué)長”之后，總有一個被隱藏的問題。

——你可以不走嗎？

一直到最后，秦子游終于問出來了，然后楚慎行拒絕他。

他以為自己不會在意的，這是早就計劃好的事，他甚至有提前對秦子游說明，是子游自己后悔?？伤チ藝猓股钊遂o，又想起秦子游，記起他在兩人分別時看來的目光，心情便驟然煩悶。楚慎行清晰地、冷靜地意識到，自己的確后悔了。

所以他回來了。

他回來的時候覺得，如果子游仍然等他，那當(dāng)然很好。如果子游沒有等他，但現(xiàn)在還是單身，也是一種不錯的再次開始?？扇绻佑我呀?jīng)和其他人有了新的關(guān)系，他會祝福對方。

是他作繭自縛。

到現(xiàn)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子游大約還是不太信任他，偶爾深夜醒來，會看到子游夢里都攏起的眉尖。楚慎行親一親他，想，時間久一點，總會好起來的。

可如果……

子游放棄了呢？

他想說什么？

楚慎行仔細(xì)回憶最近幾天。

從某一日開始，子游的態(tài)度有了輕微的、不引人矚目的變化。他看自己，總欲言又止。楚慎行起先想，大約有什么事，子游沒有想好如何說。他有耐心，等過許多年了，不急于這一刻。

可如果——

就差這一刻了。

他停車在秦子游身邊，放下窗子，叫：“子游?！?/br>
秦子游抬頭看他。過去許多年，他長大了，不再是那個纏著楚慎行，拐彎抹角問他感情生活的高中生。他見了楚慎行，先笑一下，把手機收起來。等坐上副駕駛，他問：“取什么東西啊，還挺快的?！?/br>
楚慎行看他笑，心里安穩(wěn)一點，偏偏又有其他情緒叢生，反復(fù)地想，子游這一刻的笑，與從前是否有所不同，口中回答：“等到了餐廳再說吧?！?/br>
秦子游打量他，不知想到什么，片刻后點頭，“也行。這邊禁停的，先開車?！?/br>
TBC.

原本以為今天可以結(jié)束這個小劇場的

不過好像不行，那就明天見吧=v=

134、對照

生苑變故，但相苑還算安寧。

隨著光線暗下,楚慎行心中微動,有種“終于來了”的喟嘆。他神色不變,語氣也淡淡的,說：“莫非是明光陣中的靈石用完了？子游，不若寫張紙條，投在那片青石板上，問問此處小廝?！?/br>
秦子游一怔。

楚慎行嗓音沉而穩(wěn)：“也興許是此地主人終于出關(guān),引得宅中靈氣變故?！?/br>
秦子游聽到這里,恍然。

師尊話中意思，就是仍然要做一個“心無防備”的客人。

他心思轉(zhuǎn)了一圈，依言照做。

寫上疑問的紙條落在青石板上，一陣微光亮起，轉(zhuǎn)而消失。等到光線黯淡,紙條也不見蹤影。

秦子游看在眼中,盡量學(xué)著師尊而今狀態(tài),心平氣和。再看青石板，默默犯起嘀咕。

過去一個月，師尊雖不多說,但只與秦子游以點靈犀之術(shù)玩樂，從不運轉(zhuǎn)靈氣周天，已經(jīng)能講明態(tài)度。

再有，許多點好靈犀的小雀不知飛去何處，紙蛐蛐兒更是散得到處都是。秦子游能猜到,師尊始終在嘗試探索此地，好摸索外間陣型變化規(guī)律。

他并非真正信任早前那老仆、小廝。

只是不知對方愿不愿意給他們一封回信，好讓他們看出對方態(tài)度。

長達(dá)一個月的潛移默化，讓秦子游認(rèn)定老仆與小廝心懷惡念。在他想來，最糟的情況，就是他們干脆不回。倘若真是這樣，證明他們極有把握對付楚、秦師徒二人，以至于不必裝模作樣。

稍好一些的話，他們或許會敷衍應(yīng)對、拖延時間。這對楚、秦師徒來說算不錯的結(jié)果，但如此一來，自在峰五人恐怕狀況不妙。

若是好生回話？

這又說不通了，畢竟明光陣是最基礎(chǔ)的陣法之一，看儒風(fēng)寺在花會時的大手筆，就該知道，一個能斬殺化神大妖的修士，不該，也不可能在明光陣上出狀況。倘若當(dāng)真如此，那秦子游只能猜測，宅邸中的一切，都是老仆、小廝等人擺出的空城計，這幾人的實力實則堪憂。

他胡思亂想，片刻后，眸光微動。

秦子游叫：“師尊，那青石板——”

楚慎行瞥過一眼，看到一張新紙落在青石之上，上面似有文字。

紙頁原處飄起、展開。雖有一段距離，但楚慎行與秦子游還是能夠看清，上書：有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