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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升輕輕的,揉了揉他的發(fā)。

那時候榮升什么都沒有想,他只是那樣做了。

這些污糟事對趙嫣來說多一人知便多一分恥辱。

所以,有他,有石院判在就夠了。

大理寺是關(guān)押皇親國戚的重地,囚室之間間隔很遠(yuǎn),為高墻所阻。

潮濕森冷的囚室搬進(jìn)了一盆盆灼熱的炭火,青磚上鋪了層厚重的繡著牡丹和青鶴的軟墊。

榮升臥房中陳著早些年榮昊獵熊得來的熊皮制成的毯子,鋪在了牢中青塌上。

關(guān)于趙嫣的諸事他皆親力親為。

被褥下孱弱的身軀青青紫紫,雖已上了些藥,卻并未見好,神志不清,蹙著眉頭,額上guntang的如被火燎燒過。

人在皇帝手中被一寸寸撕壞,而他在一點(diǎn)點(diǎn)的修補(bǔ)。

毀壞一件物事的時候容易,修補(bǔ)起來卻格外耗費(fèi)心力。

榮升伸手在昏迷的人額頭上輕輕一點(diǎn),細(xì)白的額上遂落了一個泛紅的指印。

榮升笑著搖頭,“你倒是人事不醒,萬事不愁了?!?/br>
一縷發(fā)絲垂落肩膀,濕漉漉纏下來,發(fā)梢的水落在指尖。

似乎在他心上也圈出了細(xì)碎的漣漪。

榮升收回了指尖,眼瞳忍不住落在烏黑發(fā)鬢間交纏的白色上。

趙嫣是建安十五年的狀元,高中那年聽聞是十六歲。

到如今也沒有多大,卻已早生了華發(fā)。

冰帕子一個時辰一換,裹在厚重毯中的人蒼白的面頰泛著因高熱而生的暈紅,新?lián)Q的衣衫溫軟如玉,靠近的時候,淡淡的藥香從身體發(fā)膚中透出來,連著衣裳都熏染上薄熱而緋艷的氣息。

他飲不進(jìn)去藥,榮升便以口哺之。

連唇瓣都是軟膩而幽熱的。

唇舌交纏,guntang殷紅的舌尖似乎感受到了入侵,微微一顫。

榮升心神一蕩,險些翻了盛著熱湯的藥碗。

整整折騰了一夜,熬到第二日,榮升的眼中布滿血絲,塌上的人熱才將退。

石院判說,若是退了熱,這一趟鬼門關(guān)便又熬過來了。

趙家才倒了多久,趙嫣便走了兩趟鬼門關(guān)。

沒了權(quán)勢的倚仗,人人都想撕碎他。

他沒有命再折騰第三回了。

趙家失勢的時候若是一杯毒酒了斷了,如今想來還仁慈些。

第八十二章

深夜,一盞宮燈于書案前燃起。

戴高躬身進(jìn)來,“陛下,皇后娘娘送些點(diǎn)心過來。”

楚鈺蹙著眉頭,重重放下了手中的御筆,“讓她回去?!?/br>
想必又是來替太后勸他。

太后前些日子去普濟(jì)寺上香,往宮中帶回了個俊俏的和尚,喜愛的緊,日日帶在身邊。

后宮中的荒yin事楚鈺見了不少,不涉朝政,楚鈺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太后早年在先帝的后宮中還只是四妃之一。

這個頗有手段的女人親手摔死了自己當(dāng)時還在襁褓中的公主,這才除去了先帝最寵愛的明妃。

得了皇后之位,許是報應(yīng),膝下只有楚鈺一子。

小公主死的那日恰是太后的生辰。

近日太后夜來幽夢,總夢見嬰兒幽怨鬼魅的哭聲。

那叫邊牧的和尚便對太后進(jìn)言,小公主這是地下魂魄不寧。

需在小公主的忌日做場大的法事,若能借著太后壽誕大赦天下,也能洗去些太后早年的殺孽。

小公主亡靈方能入六道輪回。

大赦天下不是后宮事,是前朝事,牽連甚廣,便是楚鈺亦要三思而后行。

殿外立著一盛裝女子,身后跟著數(shù)名宮裝麗人。

雖還年輕,已作婦人裝扮,花一樣的相貌,里頭的陛下卻不肯多看一眼。

“他不肯見?”

已做了皇后的榮四姑娘低聲問戴高。

戴高搖頭,“太后娘娘的事,陛下也頭疼的緊呢?!?/br>
榮四姑娘垂睫盯著鞋尖,淡淡笑了聲,“罷了,總管先忙去?!?/br>
她盯著這重重的宮墻,錦繡的牢獄把她和對她無心的男人關(guān)在一起,生而同衾,死亦同xue。

帝王的案前置一副筆墨未干的仕女圖。

那仕女身姿窈窕,纖細(xì)的腰身盈盈不堪一握,臉部卻留白。

沒有人的臉能配的上這樣的一束腰。

影影綽綽的,細(xì)長的眉,雪白的膚,微熱的唇,那張蒼白又美貌的臉浮現(xiàn)在眼前,同畫中的女子重疊,若是貼上花鈿……

等年輕的帝王意識到自己方才想了些什么,眉目沉沉地將那幅美人圖點(diǎn)在宮燈上。

肆虐的火焰將畫中的女子漸漸吞噬。

趙嫣清醒過來的時候,已過三日。

他低低咳了兩聲,晨光熹微透過高墻的窗柩,隱約見外頭枯草青黃,秋風(fēng)蕭瑟之景。

榮升守著他,見他醒來時候眼中罕見有了笑意,“總算醒過來了?!?/br>
趙嫣上下打量陳設(shè),便多問一句,“這牢中……”

榮升道,“也不全然是為了你,陛下囑托過,行刑前不可出問題?!?/br>
趙嫣垂眸,“多謝。”

他們本也不是熟悉的關(guān)系,又都非多話之人,便相顧無言。

榮升能清楚的看到,趙嫣自從清醒過來后,身體中有什么被抽走了。

直到很久以后他回想起來才知,是寧折不彎的根骨。

趙嫣不肯做皇帝塌上的玩物,所以做了人人得而誅之的佞臣。

十多年后竟又輾轉(zhuǎn)入帝王塌上被當(dāng)成女人一樣的糟踐。

先帝沒有壓彎的脊背,在楚鈺的手中被一夜磨折。

而那時候的趙嫣只是沉默著,并不怎么說話,眼中無悲無喜,似乎與平日也無甚不同。

若非有一次榮升過去瞧了一眼。

趙嫣做了噩夢,軟弱的蜷縮在塌上,拼命的搖頭,發(fā)絲凌亂,一只手抓到了榮升紫色官袍的衣擺,便再不曾松手,眼淚一滴滴的無聲墜在了榮升的袖口,可憐的像一個被人奪走一切的孩童。

榮升將他半摟在懷中,一下一下的拍打著他的背,直到人重新安穩(wěn)的入睡。

只有榮升自己知道,他心疼了。

某種情緒像潮水一樣翻涌,流經(jīng)四肢百脈,卻不能破匣而出。

第八十三章

程沐并沒有見到戴高。

便想再去尋一次趙嫣,大理寺的人閉門謝訪。

程沐心中裝著事,又?jǐn)?shù)日未眠,縱然年輕,到底受寒病了幾日,他家中是歷代修史的清貴門第,卻沒有別家子弟嬌生慣養(yǎng)的毛病,拖著病體去太醫(yī)院抓幾副藥。

太醫(yī)院的石院判是程沐的舅父,遂去石院判處抓了幾副藥材。

石院判見他兩眼泛青,便多問了幾句,“因何事把自己搞成這般模樣?”

程沐搖頭苦笑,“多看了幾日書注罷了?!?/br>
“什么人的書注?”

“趙嫣。”

石院判多看了程沐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