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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澤海當(dāng)初一手?jǐn)垉?nèi)閣大權(quán),勾結(jié)戶部貪墨災(zāi)銀稅款,大肆鏟除異己,死在他手中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陸家抄家時候白玉堂上數(shù)斗明珠熠熠生輝,無一不是窮苦百姓的血汗錢。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鏟除陸家,廢除內(nèi)閣乃大勢所趨,即便沒有趙嫣,陸家也未必會有好下場。在劉燕卿看來,趙嫣于情有虧,于理無錯。當(dāng)時的陸家對于趙嫣而言只是必須要除去的絆腳石,連趙嫣自己也未曾料到陸澤海待他如此恩厚。京城上下數(shù)雙眼睛盯著趙嫣的動靜,皇帝虎視眈眈,箭在弦上蓄勢待發(fā)了八年。腥風(fēng)血雨的八年。身在萬丈高崖,早就沒有回頭路了。當(dāng)年的陸驚瀾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父親作的惡,不知趙嫣遭的罪,癡于劍術(shù),被權(quán)勢滔天的陸家阻隔在腥風(fēng)血雨之外。直到陸家一朝傾覆,鳥獸俱散,四處求告無門的時候,殘酷的現(xiàn)實才血淋淋地曝于眼前。而出乎陸驚瀾意料的是,連趙長寧也背叛了陸家。“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是當(dāng)年陸家抄家時候趙長寧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陸驚瀾咬牙切齒的恨了趙長寧許多年,恨的是趙長寧無血無淚的一張臉。如今劉燕卿告訴他,原來當(dāng)年他替陸家求過情。這世上誰不想堂堂正正地活著?能堂堂正正地活著,誰想做地獄里爬出來的鬼?陸驚瀾的手顫抖的握不住他的青玉劍。劉燕卿盯著陸驚瀾道,“當(dāng)年先帝為了控制他,在他身上種了丹砂。趙嫣不過是先帝為了毀掉內(nèi)閣而生的一枚悲慘棋子,先帝已死,陸家人便將恩怨全系于他一人之身,是否有失公允?”陸驚瀾雙唇艱難開合,“丹砂?”醫(yī)館的大夫說,他醫(yī)術(shù)淺薄,不知這病根由何而起。劉燕卿道,“陸公子有所不知,丹砂是宮中禁藥,凡服丹砂者,壽命不足十年。我今日所言每一句無半分虛假,陸公子聰慧人物,自己也當(dāng)有所判斷?!?/br>“他被判入劉府時已沒幾天可活了,是我將他的扳指扔進(jìn)了亂墳崗,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jīng)死去,帶他來嶺南養(yǎng)病?!?/br>“陸公子,我手中有丹砂的解方。”陸驚瀾后退一步,手背青筋驟起。因情緒不穩(wěn),呼吸跟著粗重,眼中漆寒褪去,覆蓋一層血意。“是你所為?”劉燕卿道,“是我所為?!?/br>陸驚瀾,我從未想過自己能活下來。趙長寧,還有誰會信你?于是陸驚瀾知道,他一句話碾碎了趙嫣。他回過頭,見塌上的趙嫣的臉色青白,形容消瘦,兩截細(xì)弱的腕子還殘留淤青,腳踝上有被鎖鏈割裂的斑駁傷口,齊整衣襟下掩飾的狼藉只有陸驚瀾一人清楚。恍惚像是以一種極不體面的方式已經(jīng)死去多時。陸驚瀾五臟六腑猛地蜷縮成一團(tuán),四肢僵冷,手中的青玉劍重重墜在地面,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陸驚瀾想起第一次見到趙長寧的時候,是在陸沉煙的婚宴上。趙長寧一襲大紅官袍,踩銀色履,覆玉色冠,身后映著闌珊燈火,拱手對陸驚瀾道,“賀寧王妃喜?!睗M目的緋色入了眼中,指尖還殘留被一闕暗色衣擺拂過的余溫。趙長寧在陸家的時候,與先帝的一些流言陸驚瀾從未在意過,誰知道背后掩蓋的是比流言更不堪入目的事實。他們之間走到今日地步,不外乎“世事弄人,陰差陽錯”這八個字。“他向先帝求情的時候,一定跪了很久?!?/br>陸驚瀾的手指撫過趙嫣的發(fā)鬢,手指落在了掩在烏發(fā)中的幾縷斑駁白色時,微微一顫。當(dāng)年陸家出事后,趙嫣深夜乘轎入宮,出宮后告幾日病假。劉燕卿去趙家拜訪,卻被趙東陽拒之門外。周折從趙家的下人處打聽得知,趙嫣被先帝拿硯臺砸的頭破血流。趙嫣做了什么,惹的向來青睞于他的皇帝動了雷霆之怒?又恰逢陸家剛被抄家的節(jié)骨眼。劉燕卿心中已有幾分猜測,又逢入宮,在朝下遇到當(dāng)時的大太監(jiān)常平,劉燕卿便對常平道,“趙大人實不該替陸家求情,如今恐怕要牽連自身,敢問公公,陛下可有怪罪大人的打算?”常平知他是趙嫣身邊之人,對他并未設(shè)防,嘆息道,“陛下的氣,昨日已出干凈了?!?/br>常平并未否認(rèn),劉燕卿便知,趙嫣確實替陸家求情。劉燕卿嘆道,“被硯臺砸的頭破血流?!?/br>陸驚瀾咬牙,“他的事情你如何這般清楚?”劉燕卿彎著眉眼,漫不經(jīng)心道,“陸公子不是說,劉某人是他身邊的一條狗,自然得時時刻刻盯著主人?!?/br>陸驚瀾嗤笑,“一條費(fèi)盡心機(jī)的狗?!?/br>劉燕卿神色如常,并未對陸驚瀾的冒犯之言有分毫不滿,嘖嘖道,“做狗比做仇人好。”陸驚瀾臉色并不好看。他彎腰將塌上的人抱了起來,滿頭發(fā)絲便散在了年輕劍客的肩頭,茯苓幽寂的藥香撲入鼻腔,若非還能感受到似有若無的心跳聲,他冰冷的像一件死物。“劉燕卿,你手中的解方,當(dāng)真能救他?”劉燕卿道,“盡我所能。車馬在外,陸公子可同往。福寶,還不給陸公子引路?”福寶躬身引路,“陸公子,請?!?/br>陸驚瀾身形高大,步伐沉穩(wěn),趙嫣被他攬進(jìn)懷中,孱弱的像是依附而生的一葉枯草,輕忽沒有絲毫份量。臨行前,劉燕卿的目光落在陸驚瀾的身后一角,瞧見了斷成兩截的鎖鏈。那鎖鏈細(xì)而堅韌,邊沿帶著倒鉤。倒鉤上有猩紅干涸的血。細(xì)長的丹鳳眼驟現(xiàn)陰寒之色。第一百三十二章車馬徐行。福寶架著馬車憤憤道,“為何讓那姓陸的與公子在同一輛馬車?”劉燕卿端坐馬車,閉目小憩不答。福寶一鞭子甩在馬背上,馬驚了四蹄,馬車顛簸,劉燕卿險被顛翻,指著福寶怒道,“你就這么對主子?”福寶撇嘴。一路無話。至太守府已過凌晨。天氣并不好,有料峭的風(fēng)和陰寒的云,也許還會有瓢潑的雨。太守府中大門緊閉。陸驚瀾抱著趙嫣下了馬車,福寶道,“治公子的病,您怕是沒有法子?!?/br>陸驚瀾盯著劉燕卿。劉燕卿搖頭,“陸公子,把人交給我吧?!?/br>陸驚瀾在門外守著。他腰間沒有酒壇,握劍的手在抖。劉府的下人進(jìn)進(jìn)出出。過去十年的頹唐舊夢被翻新。不知守了多久,天際驚雷涌動,沉云翻滾。亂箭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