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子咆哮過后，御書房里靜得落針可聞。

曾經(jīng)近臣眼中雄才大略禮賢下士的明主，此時對著他們歇斯底里的咆哮。

此時此刻這些心腹近臣才終于明白了梁天子心中所想，比起異姓封王的隱患，他更迫切想要得到認(rèn)同，他急需摘掉篡位竊國的罵名。

近臣說的道理梁天子都懂，但是要他一直承受竊國賊的罵名，他一刻也忍不了。

連梁天子自己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變了，從他坐上天子寶座他的心態(tài)已悄然質(zhì)變。

天子寶座是一張燙人的椅子，梁天子篡位竊國，他沒有底氣跟三地藩軍談條件。

朝堂如何紛亂，梁天子如何惱怒不安，這些都影響不了劉湛，此時他正帶著宋鳳林沿北海沙灘跑馬。

“當(dāng)了□□又要立牌坊，哪有這樣美的事?！眲⒄苦托Α?/br>
兩人在海浪迭送聲中走走停停。

“我猜想梁天子此時定后悔倉促登基?！彼硒P林把玩手中馬鞭，不時逗一逗□□白馬。

一黑一白兩匹神駒踢著小碎步慢走，馬蹄踩在涌上來的海水里濺起了水花，兩匹馬竟自顧玩了起來。

劉湛壓根瞧不上方玉良?！爱?dāng)皇帝這樣大的誘惑他自然急不可耐，卻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大楚開國皇帝好歹是打出來的天下，這梁天子憑什么？”

他不過是得了天時地利人和廢了幼主竊國罷了，這竊字倒與他十分契合。

不僅是劉湛瞧不上，另兩位將軍同樣瞧不上，當(dāng)劉湛提出非王不受的建議，兩位將軍可謂是欣然答應(yīng)。

想起藩鎮(zhèn)沿海的平蠻將軍，劉湛忽然道?！坝袡C(jī)會我得找平蠻將軍要一艘海船，這世上天外有天，豈能拘在一方。”

宋鳳林迎著海風(fēng)?！按蠛５膶Π侗闶琴量芫劬拥膷u嶼，只是蠻夷之地罷了?！?/br>
“非也、非也。”劉湛探頭看他，眼中含笑?！胺蛉?，這天下并非世界的全部?！?/br>
宋鳳林拉住馬韁不讓馬兒亂動，帶著點(diǎn)調(diào)侃又十分誠懇的反問?！罢垎柗蚓煜轮膺€有什么？”

這一聲夫君可喊到了劉湛的心坎里，眼中笑意更深。

“來?！眲⒄刻埋R又拉了宋鳳林下來。

“所謂天下不過是一洲之地?！眲⒄繐炝艘桓鶚渲υ谏车厣厦枥L出一塊大陸的輪廓?！澳憧梢园烟煜滤诘倪@一洲視作東洲。”

宋鳳林負(fù)手低頭，認(rèn)真聆聽。

“倭寇所在的島嶼大致在這里，依附于東洲?！眲⒄坑之嫵鲆粋€長形島嶼。

“東洲還有許多大小群島就不一一列舉，東洲之外還有幾處大洲，每個大洲都有番邦統(tǒng)治?！?/br>
沙地上很快又多出幾塊不規(guī)則的大陸，因劉湛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否依舊是七大洲五大洋因此省略不說。

“這些大洲都被大海阻隔，互不來往?！弊詈髣⒄慨嬃藗€圓圈把這些大洲圈起來?！斑@便是天下之外的世界。”

宋鳳林漸漸聽得入神，劉湛不時會跟他說一些奇奇怪怪的理論，乍聽荒唐，細(xì)想又覺得合理。

宋鳳林沉吟許久，他沒有質(zhì)疑也沒盲目堅信，細(xì)想之后覺得這番認(rèn)知值得探討。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你想渡海？”

“當(dāng)然不是?！眲⒄啃α??！岸珊４蠛芨?，沒有海船去了就是送死，也許有那么一天可以讓別人去。”

兩人在海邊漫步，劉湛要牽他的手，宋鳳林看了眼不遠(yuǎn)處的親衛(wèi)忙把手縮進(jìn)袖子里不讓牽。

“時候還早，不如我們?nèi)チ肿永铩眲⒄亢鋈粩r住他眼里都是壞笑。

宋鳳林圓睜了鳳眼，幾乎是立即轉(zhuǎn)身登上白馬絕塵而去，一看就是嚇到了。

“哈哈哈！”劉湛仰天大笑。

今年齊云山北面、蒼霞平原、還有松遼山地所有要開荒要建設(shè)的地方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

兩人去巡視了北海縣城的建設(shè)進(jìn)度，又沿著北海沙灘跑馬南下，一路過寶坪縣、盧豐縣、禾倉縣，每過一地都逗留兩日。

此時正值各地秋收，蒼霞平原土地黢黑肥沃，種出來的稻米成色很好。

宋鳳林控制著北疆糧價，買賣都有定價。

若有商人低于定價強(qiáng)收糧食，在北疆這可是重罪，直接抄家流放，到齊云山北面去開荒。

有宋先生撐腰，每年農(nóng)戶秋收后出售糧食都有底氣，價格不合適扭頭便走，糧行伙計還只能客客氣氣的說話。

秋收之后則是北疆大小市集最繁華熱鬧的一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有大集，百姓采買年貨熱鬧非凡。

尤其是鹿鳴渡口上的大集最為有名，就連湟川對岸的百姓也特意渡江過來趕集。

只見當(dāng)年的泥路都被石板長街替代，寬闊的道路兩旁是兩層樓高的臨街店鋪，街面上攤販眾多，人潮擁擠。

之后北疆入冬，大雪覆地，百姓各歸各家貓冬，整個北疆也沉寂了下來。

冬日的將軍府。

張小滿來傳遞漢中的最新消息。

“長子暴斃？”劉湛靠在羅漢榻上捏著煙桿。

張小滿坐在下首興致勃勃的述說?！拔渫④娪幸庾粤橥酰@不幾個兒子都想當(dāng)太子。”

唐崇健的二子跟三子聯(lián)合，騙了長子外出野獵趁機(jī)把人殺了，回來說是遇到了西戎部隊推脫。

但是紙包不住火，那天正巧被幾個外出的農(nóng)戶瞧見了，不久就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

“將軍，你猜怎么著？那武威將軍居然沒處置兩個兒子，葬了長子這事就算了?！?/br>
劉湛扯了扯嘴角?！奥犨^九狗一獒嗎？”

張小滿愣愣搖頭。

“獵人為了培育最優(yōu)秀的獵犬，把九只幼犬放在地窖里不給吃喝，讓九只幼犬互相殘殺，剩下的一只便是獒。”劉湛淡淡吸了口煙，一語道破?！疤瞥缃∵@是在養(yǎng)獒?！?/br>
在唐崇健心中被殺的長子就是奪位失敗的棄子，他前后續(xù)弦共娶過四任妻子，每個妻子都生下了多個兒子。

十一個嫡子這樣多，也難怪唐崇健不在乎。

“還是將軍看得明白。”張小滿恍然大悟。

不過劉湛打從心底不贊同這種方法，如今漢中正面臨西戎的襲擊，年年戰(zhàn)亂，正是需要齊心協(xié)力的時候。

結(jié)果身為一家之主一軍統(tǒng)帥竟默認(rèn)兒子們自相殘殺，試問麾下部將如何看待？

“西戎兵力龐大，漢中形勢波詭難測。”劉湛沉吟片刻?！搬菖c漢中接壤，須提前做好準(zhǔn)備以防萬一?！?/br>
早兩年劉湛就想過在洮水河設(shè)關(guān)，只是那時北疆局勢未穩(wěn)不想節(jié)外生枝便擱置一旁，如今北疆已定也是時候把邊關(guān)都建立起來。

“去信呂知州，要他與岑州校尉共同建造洮河關(guān)，明年開春立即動工?！?/br>
張小滿得了令立即下去擬信，再派人送到岑州。

就在張小滿前腳剛走，宋鳳林后腳便進(jìn)屋，見他滿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