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的正是那支精鐵袖箭。

“云瑯。”蕭朔并不看他，“你想逃去北疆，是不是？”

云瑯正打算摸口茶喝，手一頓，停在杯沿。

“你若越獄，會牽連御史臺。刑場劫囚，朔方軍危在旦夕。”

蕭朔淡聲道：“從我這里走，無論琰王府如何分辯，外人都會以為所謂逃走不過是個幌子。我將你接入府中養(yǎng)胎是假，對外說你脫逃，其實早已為了泄憤將你凌虐打殺、挫骨揚灰?！?/br>
“后幾個不大方便?！?/br>
云瑯人在屋檐下，干咳一聲，適當(dāng)退讓：“小王爺實在生氣，凌一凌虐倒也…

…”

“當(dāng)年?！笔捤返?，“鎮(zhèn)遠(yuǎn)侯構(gòu)陷謀逆、戕害栽贓時，你的思慮也是這般周全么？”

云瑯頓了頓。

蕭朔身后，玄鐵衛(wèi)原本垂手肅立，聞言倏而抬頭，冰冷視線牢牢釘在他身上。

云瑯靜了半晌，低頭笑笑。

“打殺——”

云瑯拂袖：“也可?！?/br>
云瑯抬頭，閉上眼睛：“麻煩王爺，留個全尸。”

玄鐵衛(wèi)眸光驟然冷冽，上前一步，被蕭朔抬手止住。

屋內(nèi)靜了半晌，蕭朔忽然笑了一聲。

云瑯背后隱約發(fā)涼，睜開半只眼睛，悄悄瞄了瞄。

“好歹。”

蕭朔將那封密函拾起，隨手撕碎，拋進火盆：“小侯爺懷了我的孩子?！?/br>
玄鐵衛(wèi)：“……”

云瑯：“……”

玄鐵衛(wèi)低頭：“是。

“收拾了罷?！?/br>
蕭朔掃了一眼那幾具刺客尸首，吩咐：“去拿個暖爐。”

玄鐵衛(wèi)應(yīng)聲，正要出門，又被蕭朔叫住：“還有。”

玄鐵衛(wèi)回身，候著他吩咐。

“找間上房?！笔捤诽ы聪蛟片?，“撥下人丫鬟，為小侯爺延醫(yī)用藥?！?/br>
云瑯不好意思，剛要客氣：“倒也不必……”

蕭朔：“讓他生?！?/br>
云瑯：“……”

6、第六章

屋里屋外都跟著靜了靜。

云瑯張了下嘴，清清喉嚨，欲言又止。

……小王爺盛情難卻。

王府的下人動作很快，說話間，新的暖爐已經(jīng)填好獸金炭，重新送了上來。

云瑯眼睛一亮，把話暫且咽回去，伸手去接：“謝王爺……”

蕭朔饒有興致：“謝？”

云瑯抬頭。

“你最好生得出來。”蕭朔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下，“云瑯。”

云瑯抱著暖爐，目光落在蕭朔身上。

六年不見，如今的蕭朔和當(dāng)初相比，當(dāng)然已經(jīng)很多地方都不一樣。

但一笑起來，就變得更多。

平時尚能掩飾，冰冷笑意掠過眼底，翻騰戾意就沾著血，壓不住地溢出來。

“懷胎十月，我會等足?！?/br>
蕭朔起身，語氣不帶半點溫度，落在云瑯耳中：“十月之后……”

蕭朔：“任選，一尸兩命。”

云瑯：“……”

小王爺文采斐然。

同門七年，講文章的師傅換了八個，沒見有這么用的。

任選。

要么他生個兒子兩命。

要么他自己一個人尸。

云瑯揣著有點燙手的暖爐，算了算十個月自己能恢復(fù)到什么地步，有點猶豫要不要現(xiàn)在就跟蕭朔改口，說自己懷了個哪吒。

沒等他下定決心，玄鐵衛(wèi)已推門而入，同蕭朔低聲說了幾句話。

聲音極低，云瑯心里惦著哪吒的事，隱約聽了個大概。大抵是查過了那些刺客的尸首，發(fā)現(xiàn)些特異處，要蕭朔親自辨認(rèn)。

刺客是朝著自己來的，云瑯有心幫個忙，撐著桌沿起身。

玄鐵衛(wèi)時刻提防他，云瑯一動，立時有刀跟著出鞘。

蕭朔交代到一半，抬眸看過來。

云瑯扶著桌沿，被刀抵在頸間。

燭火下，云瑯臉色隱隱泛白，微闔著眼睛晃了晃，勉強站穩(wěn)。

為首的玄鐵衛(wèi)怕云瑯又有什么計倆，正要上前，被蕭朔舉手止住。

云瑯驅(qū)散眼前黑霧，緩了口氣，皺起眉。

情形不對。

雖說從法場下來，他就自覺有些畏寒不適，可也該沒多嚴(yán)重。

當(dāng)年京城慘變，一年沙場五年逃亡。幾次命懸一線，病得只剩一口氣，嚼嚼草藥就爬起來了，也沒這么風(fēng)一吹就倒。

更不要說站都站不穩(wěn)。

云瑯靠著桌子，警惕抬頭：“暖爐里下了毒？”

蕭朔淡聲道：“獸金炭?！?/br>
云瑯找了一圈：“茶水？”

蕭朔：“龍井茶?！?/br>
云瑯仍覺得手腳頗發(fā)沉，呼出的氣也灼燙，心頭越發(fā)不安：“那只怕是小產(chǎn)，中了紅花，孩子要保不住了……”

蕭朔耐心徹底耗盡，打斷：“云瑯?！?/br>
云瑯還在愁，憂心忡忡抬頭。

蕭朔看著他。

屋內(nèi)茶香氤氳，燭火輕躍，玄鐵衛(wèi)漠然肅立。

“六年前?！笔捤纷叩酱扒?，“也是今日?！?/br>
云瑯手輕輕一頓，無聲攥實。

蕭朔背對著他，窗外呼嘯風(fēng)雪。

云瑯胸口起伏了兩下，將咳意憋回去，慢慢撐著站直。

“這六年，每到今日給父親上香，我都會將一卷密函也燒掉?！?/br>
蕭朔緩聲：“告訴他，我還在找你?！?/br>
云瑯閉了閉眼睛，低頭笑笑。

“這些年來，每每想起過往?！?/br>
蕭朔道：“我最后悔的，就是以你為友?！?/br>
“我甚至還將你帶回了王府?！?/br>
蕭朔轉(zhuǎn)回身，視線落在云瑯身上：“我父親教你騎射輕甲，教你提兵戰(zhàn)陣。”

“母親每次置辦點心衣物，無論何等精細(xì)，都有你一份?！?/br>
“府上管家下人，都與你熟識，任你來去自如?！?/br>
風(fēng)雪凜冽，屋內(nèi)靜得懾人。

蕭朔逐字逐句，聲音冰冷：“是我告訴了你，禁軍虎符放在什么地方?！?/br>
云瑯屏住呼吸。

他撐著桌沿，肩胛繃了繃，喉間漫開一片血腥氣。

“我若要你的命?！笔捤肪徛?，“絕不會是下毒這么舒服?！?/br>
云瑯靜立半晌，抬起頭，輕抬了下嘴角。

蕭朔不再與他浪費時間，拋下柄鑰匙，帶玄鐵衛(wèi)出了門。

-

不出半柱香，屋內(nèi)已徹底清凈下來。

云瑯扶著桌沿，盡力想要站直，胸口卻依然疼得眼前一陣陣泛黑。

他抬起手，攥住衣料緩了緩，每喘一口氣卻都如同千斤重錘，高高舉起，結(jié)結(jié)實實砸下來。

云瑯有些昏沉，撐著慢慢滑坐在地上。

視野被冷汗沁著，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云瑯靠著墻，閉著眼緩了一會兒，低聲開口：“刀疤?！?/br>
窗戶被猛地推開，一道身影躍進來。

風(fēng)雪盤旋半宿，也總算尋到機會，跟著打著旋往窗戶里灌。

黑衣人想去扶云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