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站了兩個小時，收卷的時候腿一抽差點沒跪下。

他姿勢自然地扶著講臺，堪堪保持住了風(fēng)度。

跟他一起的女老師把卷子跟答題卡清點好，對學(xué)生們一點頭，“好了，可以出去了。”

凳子拖拉在地上的聲音此起彼伏，陳墨低頭把卷子裝進密封袋，再抬頭時考場已經(jīng)空無一人。

女老師看著他眼底的青色，關(guān)切問道：“陳老師沒休息好嗎？”

陳墨客氣地笑笑：“還好?！?/br>
女老師沒再說什么，抱著東西往外走，陳墨把門鎖上，走在她后面，腿彎酸澀的厲害。

昨晚在教室陪學(xué)生上了一晚上晚自習(xí)，一回家就困得倒在沙發(fā)上，他懶得再起身去臥室，干脆蜷縮在沙發(fā)上睡了一夜。期間數(shù)次被凍醒，翻個身都差點翻下去，但陳墨的懶癌大概已經(jīng)到了晚期，愣是不拿被子不換地方，早上被鬧鐘強行叫起來，精神萎靡的跟一夜沒睡一樣。

把卷子送到教務(wù)處，陳墨徑直上樓去了辦公室。

正準備走的鄭老師差點迎面撞上他，“哎呦我去，陳老師你不去吃飯嗎？”

陳墨擺擺手，神色疲倦，“不吃了，補個覺?！?/br>
“哦，那行，那我不鎖門了?！?/br>
陳墨趴在桌子上閉上了眼睛，門被輕輕關(guān)上，偌大的辦公室里寂靜無聲。

他做了一個顛三倒四的夢，眼前的景象一會是十年前的江大校園，一會是西南邊境的窮鄉(xiāng)僻壤，一會又是干凈明亮的一中教室，還未待他看清楚，所有的畫面瞬間崩解成光怪陸離的碎片，漸漸變成無數(shù)浮動游離的光點，向著遠處無邊無際的黑暗散去……

手機嗡嗡地亮起了屏幕，陳墨好一會兒才從睡夢中掙脫出來，有氣無力地接通：“喂？”

對面一聽他那慵懶又低啞的聲音，瞬間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臥槽？你在哪快活呢？”

陳墨果斷的掛了電話。

手機寂靜了幾秒，又歡快的響起了音樂。

通話剛一接通，陳墨還未說話，祁嘉連忙道：“行了行了，逗你呢，有事找你幫忙。”

陳墨坐直了身子，伸了個懶腰，靠在椅子上撐著頭聽他說話。

“林奕在外面買的那房子我給他賣了，以后就在學(xué)校住宿，但他非得住單人間，你看你能不能幫忙在學(xué)校找個空屋給他??？也不用太好，能住就行?！?/br>
陳墨一哂：“你以為我是校長??？學(xué)校的房子我可沒權(quán)力插手，學(xué)生公寓就那幾棟樓，他要實在不愿意住你就讓他走讀唄?！?/br>
“不行不行，我最近要出差，他一個人我不放心?！逼罴蜗肫鹚峭馍傻幕熨~事就心有余悸：“你幫我勸勸他，把他圈在學(xué)校里就行，住哪無所謂?！?/br>
祁嘉那邊好像有人在催，急匆匆的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陳墨無事可做，隨意地翻看手機，點到了微信，置頂?shù)牧奶齑翱诔藥滋烨瓣惸o他轉(zhuǎn)的錢，依舊空空如也。

自從兩人加了微信，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兩個多周了。陳墨忙著月考的各項事宜和各種大小公開課，沒時間也沒理由往醫(yī)院跑，他不主動付泊如更不可能主動，兩人之間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來的一點關(guān)系好像就只能停在這一步，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付泊如清理僵尸好友的時候就順手把他刪了，那可就真是徹底沒戲了。

坐以待斃不是陳墨的風(fēng)格，他瞇眼喝了口涼茶清醒清醒，看了看時間，離下午第一場考試還有一個多小時。

足夠了。

陳墨抓起外套，對著黑色的電腦屏幕理了理頭發(fā)，把手機往兜里一揣，大步流星的走了。

?

江城某高檔小區(qū)。

一輛紅色的大奔緩緩開進了地下車庫，片刻后，高跟鞋碰撞地面的清脆聲響起，漸行漸遠。

花生油在鍋里迸濺，發(fā)出滋滋的聲音，付泊如把切好的蔥花倒進去，翻炒一會后，打了一個雞蛋，炒成塊狀，蛋香味瞬間溢滿廚房。

他做了個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面，剛盛進碗，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響聲，窸窸窣窣連同高跟鞋的聲音讓他皺眉探出頭去，看到來人后一愣：“你怎么來了？”

許茵化了淡妝，頭發(fā)盤在腦后，穿著長到膝蓋的大衣，扶墻解著高跟鞋，聞言頭也不抬道：“我來看看我那個沒良心的兒子?！?/br>
付泊如一笑，端著面走到客廳，順手放在茶幾上，走過去拎東西。

門口堆了各種五顏六色的袋子，里面的東西更是五花八門：芹菜，菠菜，五花rou，羊排，蜂蜜，還有各種日用品。

付泊如隨手翻出幾條毛巾，看著那花里胡哨的圖案一陣無語，不忍直視的塞回去，無奈道：“怎么帶這么多東西，我這什么都不缺，”

許茵可不管他缺不缺，駕輕就熟地打開冰箱，把帶來的東西分類塞了進去，滿意地看著原本稍顯空蕩的冰箱變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她宛如母儀天下的皇后，手一指茶幾上的那碗面，高貴冷艷道：“給我也下一碗，我要兩個雞蛋?！?/br>
付泊如身上沒有了一貫的高冷氣息，雖然身上還穿著上午那件黑色襯衫，但整個人的氣質(zhì)已經(jīng)截然不同。

他聽話地進了廚房又做了碗面，母子兩人一人端著一個碗，并排坐在沙發(fā)上。

許茵指使她兒子指使的十分順手，心滿意足地喝著兒子遞上來的熱水，喟嘆道：“你這手藝越發(fā)不錯了啊?！?/br>
付泊如還沒做出什么表示，她又順其自然地接了句：“將來我兒媳婦可算有福嘍，也不知道會便宜了哪個姑娘?！?/br>
付泊如的眼睫垂了下去，低頭默不作聲地吃著面條。

許茵一見他這樣就知道找兒媳婦的事還是沒戲。

這么些年了，許茵還是想不通她好好一個兒子，從小到大一直規(guī)規(guī)矩矩的，怎么突然就喜歡男人了呢？

她甚至還試圖請心理專家給他開導(dǎo)，被付泊如知道后整整半年沒回家。那時他還在國外留學(xué)，見面的機會本就少，這么一鬧騰急得許茵上了好幾天火，后來兩人對這件事心照不宣，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那層一戳就破的塑料膜。

偏生許茵還是忍不住，時不時旁敲側(cè)擊地打聽他的意思，期待著萬一哪天這孩子突然開竅了呢。

“你如果能找個女人好好過日子，你爸在天上看著也會開心的?！?/br>
付泊如的筷子一頓，淡淡道：“這輩子是不行了。”

“可是……”

沙發(fā)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許茵還沒說出口的話，付泊如拿過手機走到陽臺，臉上又恢復(fù)了那副讓人敬而遠之的冷漠。

“喂？”

“付醫(yī)生，現(xiàn)在有空嗎？”

“有，怎么？”

趙杰的聲音通過聽筒傳了出來，似乎帶了點雀躍：“提前來醫(yī)院上班唄，有病人要找你看病?！?/br>
付泊如的眉頭微微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