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可诒鴶蒯斀罔F地回答。

【即便那是真的,你聽說過“光回聲”嗎？】

【……】

【我們對向?qū)У木裼|絲的研究不多,但更多向?qū)W(xué)專家相信它在高維空間中的表示接近于低維空間中“光”的概念,具有波粒二象性,當(dāng)它被觀測到的時候，它的性質(zhì)可能會發(fā)生改變。】

【有案例表明，向?qū)У木癜凳究梢圆皇羌皶r性的，有些甚至能潛伏數(shù)年，就像回聲一樣，在發(fā)出之后，間隔一段時候才會收到反饋。我們的人分析了你在休眠期間的精神波動，并認(rèn)為，那很有可能是因為你的腦域在恢復(fù)過程中，刺激了更深層的區(qū)域，令神經(jīng)突觸開始放電，從而釋放的一段記憶?！?/br>
【你到底想說什么？】

【這里和穆瑪星相隔了幾百萬光年，你真的相信哨兵和向?qū)芟喔羧绱诉b遠(yuǎn)的距離產(chǎn)生共鳴嗎？還是說，那只是穆瑪星決戰(zhàn)的最后，周愉的精神力爆發(fā)，在你的腦海中留下的‘回聲’呢？】

【……】

【或許，他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你，他可以永遠(yuǎn)地活在你的記憶里?！狂R文緩緩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哨兵，我們能比常人更勇敢的是，我們敢于抱起希望，也舍得放下?！?/br>
……

cao作臺上不知何時落下了幾滴透明的液體。

哨兵抬起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臉，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發(fā)出幾聲咬著牙的，低低的嗚咽。

“嗚……”

就像是那天做的夢突然降臨現(xiàn)實，那一瞬間巨大的悲慟擊中了蓋因，他一遍遍回憶著向?qū)稍谟螒騻}中，被冒著瑩瑩綠光的神經(jīng)束包圍的樣子，他朝著自己微笑著，神態(tài)有些輕松，也有些釋然。

那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真的是“我等你”嗎？

還是說馬文一語成讖，那一切真的只是自己腦海中的假象，自以為真實的人，不過是往日留下的一片尚未散去的虛影，自以為立下的誓言，不過是自欺欺人時聊以自-慰的臆想。

那在這時候，心懷滿腔的愛意追逐這片幻影來兌現(xiàn)曾經(jīng)的承諾的他，亦或者說，在那個人成為幻影之后才真實地認(rèn)清自己心中的感情的他，又何其可悲？

細(xì)想起來，在現(xiàn)實生活中，兩人的親密接觸好像只剩下第一次在白塔中的見面和少數(shù)幾次在星巢和昆侖號中的相遇，如果說精神力爆發(fā)時產(chǎn)生的思想粒子是單向傳播的，或許，這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愿？

他只是在磅礴的海洋中，窺見了美人魚的一抹倩影，就傻傻地愛上了對方的那個漁夫，然而下一秒人魚化作了泡沫，漁夫卻終其一生在海洋上飄蕩，尋找那令他魂牽夢縈的，卻永遠(yuǎn)不會出現(xiàn)的身影。

可是漁夫他做錯了嗎？那抹身影如此生動，如此鮮活，哪怕只是一顰一笑依舊美好得令人無法自拔，他難道不值得愛嗎？

哪怕是要到地獄里去尋找，他也想，再見到對方一面……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放手，一定會抓住他，哪怕是以命換命，哪怕要死在他的前面。

他還能有這樣的機(jī)會么？

他仍舊死死盯著那塊生命掃描儀的顯示屏，不愿意放過一切希望。

萬一呢，哪怕下一秒這東西忽然叫起來也好啊，他發(fā)誓，他愿意做喬伊爾、周愉，一輩子的狗，決不食言。

早知道，他就不應(yīng)該管那勞什子的家國情懷，什么舍小家為大家的，就直接痛痛快快綁定了多好！至少，至少不至于在孤獨(dú)和悔恨中度過余生。

生來已經(jīng)是個孤兒了，就連好不容易喜歡上的人都死了，還是在對方死了之后才喜歡上的，天底下還有比他蓋因更可悲的人嗎？難道他注定就是個天煞孤星嗎？

那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滴滴！

警報聲響起。

哨兵猛地將情緒從自怨自艾中拔-出來，手背狠狠擦過眼睛，力道之大在眼角流下了兩道紅痕。

他定睛看向光屏，卻發(fā)現(xiàn)那塊生命掃描儀仍然是空空如也的狀態(tài)，唯有右上角的“工作中”三個光禿禿的小字顯示了它目前的情況。

哨兵的心臟又沉了下去。

剛剛發(fā)出警報的是鬧鐘，不知不覺中在這片星域已經(jīng)飄蕩了快6個小時了，現(xiàn)在上帝之眼的能源石儲量只能夠讓星門維持7個小時。

已經(jīng)快到了返航的時間了。

如果現(xiàn)在回去，有生之年或許就再也沒有回來的機(jī)會了。

這次是真正的訣別了。

哨兵攥緊了拳頭，指尖幾乎要刺破手套，他的嘴唇緊緊抿著，因為用力過度而呈現(xiàn)出一種毫無血色的白。

電子鐘跳到了下一時刻，哨兵抬起手，拿起了放在cao作臺的圓槽上的小球，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住。

“喬伊?！?/br>
終于，他開口了。

有些沙啞的低沉男聲在飛船中回蕩。

“如果你能聽到，拜托，告訴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br>
“我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說喪氣話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以為我能找到你的，可是這里什么都沒有，什么都沒有?！?/br>
他抬起頭看向觀察窗外。

“只有蟲子的尸體，還有石頭，除此以外什么都沒有?！?/br>
“這可和說好的不一樣，你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吧，你不會連可憐的狗子都敢欺騙吧?！?/br>
“如果你敢騙我，我絕對，絕對會恨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br>
哨兵閉上眼睛，有一滴水珠順著他的下睫毛落下來，落在了那顆小球上。

他的唇輕輕也貼上了小球的表面。

“對不起……”

半晌，他輕聲道。

“……我愛你?！?/br>
……

[已到預(yù)定返航時間，準(zhǔn)備回程。]

中央主腦做出了決定，動力源已經(jīng)重新點(diǎn)火，飛船開始向前推進(jìn)。

就在這時，在萬念俱灰的哨兵手中，被緊緊握住的那顆金屬小球的表面忽然蕩起一圈漣漪，哨兵指縫中藍(lán)光乍現(xiàn)，下一刻，小球透過了他的掌心，朝著下方落下。

下意識地，蓋因召喚出了量子獸。

毛發(fā)蓬松的大狗出現(xiàn)在駕駛座旁邊，和主人如出一轍的琥珀色雙眼死死盯著面前落下的動態(tài)物體，毫不猶豫地向前一撲，叼住了那顆忽然冒起藍(lán)光的小球，然后抬頭望向自己的主體。

四目相對間，有什么福至心靈。

“等！等下！”蓋因的視線慌亂地在cao作臺上打轉(zhuǎn)，使勁拉下了cao縱桿，“停！停！”

他猛地抬起頭。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在這里。”

哨兵猛地吸了一口氣，血液上涌，心臟解凍，作為一名訓(xùn)練有素的哨兵，他快速地從巨大的情緒陰影中走出來，恢復(fù)了冷靜的語氣，再一次重復(fù)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