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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拋出,亦或是編造出一個個足以使眼前人盡數(shù)打消疑慮的借口。然而,他忽然感到有一絲疲憊,不愿意在每句話開口前都算盡千機(jī),藏進(jìn)半真半假的心意。“五哥?!鄙蝮@鶴毫不回避地望向他,眼神一派坦然。“我只是想在宮里好好活下去?!?/br>一句不是回答的回答,他說得短促有力,沈卓軒卻像是被震住一般往后搖晃著退了半步。沈卓軒默然,心中微微有些發(fā)酸之余,更多的是一種無言的愧疚。每每見到沈驚鶴時他臉上總掛著的淡然自若的笑容,總是讓自己忘記,他在宮中過的又是怎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他沒能幫上他什么忙,如今沈驚鶴好不容易有機(jī)會能過上好一些的生活,他這個一直自認(rèn)為合格的兄長卻首先站出來懷疑他。此時他這個弟弟的心中又該是怎樣的失望難過?沈卓軒第一次開始反思起自己的過往,他總是逃避且厭惡著宮中種種糾葛爭斗。今時他是尚且有余力隔岸冷眼看眾人分庭抗禮,可是他又有什么資格要求仍在咬牙堅持的旁人,必須如他一樣清高自許呢?他面有慚色地望著沈驚鶴,一向文雅有禮的臉上竟有一絲狼狽。“驚鶴……是五哥不好,五哥向你道歉?!彼痤^,沈驚鶴面上沒有一分一毫的責(zé)怪與埋怨,那雙看過來的眼睛仍然如以往每一個日子般清澈。沈驚鶴心中微動,輕描淡寫地笑嘆一聲,卻是自顧岔開了話題。“上次從五哥那兒借的我卻是已看完了上冊,五哥若是暫且用不上的話,可否將下冊也一同借給我?”沈卓軒微愣了愣,知道沈驚鶴是有意顧著他的情緒將話頭帶走,心中思緒更是復(fù)雜萬千。他沉默了一瞬,最終還是一手輕拍了拍沈驚鶴的背。“好,我回去后便讓人送到你宮里頭?!?/br>……宋學(xué)錄還未至,眾人便三兩聚在一起議論聊著天。沈驚鶴獨自端坐在靜園旁的書院中,心神有些不寧。他信手敲著桌案,看著逐漸高升的日頭,眉間微微蹙起。身后逐漸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他驀地轉(zhuǎn)過頭去,左手無意識地一拂竟將案上的紙卷都帶到了地上。他卻根本分不出空閑來注意散了一地的白紙,只是連忙按著桌案起身,驚喜地向前迎了兩步。“你可算是來了……今日怎么過來得這么晚?”他細(xì)細(xì)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梁延——他與平日看來并沒有什么大的不同,只是衣褶較往常多了幾處褶皺,身上也隱隱環(huán)繞著一股還未來得及壓下去的鋒芒畢露的煞氣。沈驚鶴望著梁延眼底仍未散開的凝重與冷意,擔(dān)憂地抬起眼以目光問詢著。梁延看到他后,周身盤桓著的從刀戈相接間凝練而成的威勢不由得一緩。他微微放松了繃得挺直的脊背,走上前去,伸手覆著沈驚鶴的肩按著他一同坐下,安撫地沖他笑笑。“沒什么。”他不動聲色地扯過衣袖蓋過右手腕上的幾道傷痕,盡力放緩了語氣,“來的路上碰到一些不長眼色的人,不小心耽擱了些時辰?!?/br>梁延想起方才半途上從深巷中不發(fā)一語跳出來的十?dāng)?shù)名黑衣蒙面人,眼角閃過一絲微暗的冷厲。那群人上來就持刀向他面門劈來,他少了慣使的長劍湛流,只得先以空拳相搏,再伺機(jī)制住一人反奪過他的鋒刀,以從北境磨礪出的生死搏命的功夫與他們交手。那些人倒個個皆是功夫好手,纏斗許久,縱使是他也不免掛上了幾道輕傷。他本以為今日必是一場不死不休的鏖戰(zhàn),孰料得沒過多久,那幫人便忽然齊整地歸刀入鞘,扔下一團(tuán)迷眼的濃煙就趁機(jī)跳上房檐四散逃開。白煙散去,他站在兩旁烏墻上被砍出七零八落刀痕的巷口,望著一地破敗神色凝重。這群人并不想取他性命。那如此一番動作又是為了什么?警告么?他去一家小醫(yī)館大致處理了傷口后,才又回到太學(xué)來。在匆匆趕來的路上,他一直都在皺眉深思著緣由,直到此時站在沈驚鶴的面前,他才仿佛關(guān)竅處閃過一線光,忽然有所頓悟。對于自己與沈驚鶴走得近這一件事,他并沒有分毫遮蓋掩瞞的想法。今時今日沈驚鶴的身份偏又一朝巨變,所以身為他身邊人的自己,便也成了旁人緊盯的目標(biāo)了么?“不長眼色?”沈驚鶴聞言心下一緊,右手攥住他的手臂,“你沒出什么事吧?”“我像是有事的樣子么?”梁延故作傲然地挑起眉峰,勾起唇笑笑,“也不看看我梁延是誰?!?/br>他眼中神色極快地閃動了一瞬,壓下剎那間浮現(xiàn)上的漩渦般的深黑。他并不想讓沈驚鶴知道自己受傷的原因。他怕他會因此感到愧疚,更怕他因之有了任何哪怕一絲一毫疏遠(yuǎn)自己的想法。梁延垂眸平和地望向沈驚鶴,身上波動的情緒很快消散于無形,仿佛初至?xí)r眼角眉梢的冷峻不過是旁人眼花的錯覺。他不會給他這個機(jī)會。沈驚鶴看著他那仿若與平日里別無二致的笑容,頗有些猶豫地皺起了眉。他一時竟有些分不清,梁延究竟是當(dāng)真沒出什么事,還是這只不過是不想讓自己擔(dān)心的托辭。“好了……”梁延專注地望著他,指尖輕柔地?fù)崞剿酒鸬拿缄P(guān),感受著指腹下含著暖意的溫膩,“別再皺著眉了,嗯?還是說待等下宋學(xué)錄來了,你卻是要與他比比,誰板著臉更嚴(yán)肅?”“……你少來鬧我!”沈驚鶴沒好氣地一把揮開他的手,梁延的指尖拂過,仿若輕柔飄然的羽毛擦過眉間,卻無端帶給他一陣難抑的微顫,打斷了他紛繁的思緒。他抿著唇挪開視線,這種極為陌生的觸感他從未品嘗過,讓他下意識地只想要逃離。梁延看著他微紅的耳廓,不在意地收回了手。指腹上脂玉般的溫潤仿佛還存留著幾分,他微曲起指節(jié),輕輕摩挲了兩下。沈驚鶴定了定神,拋開了多余的情緒,忍不住還是別過眼來悄悄覷著梁延,試探地開口,“你……知道我如今搬去長樂宮了吧?”他的手指略有緊張地捏住衣角而不自知。梁延瞅著他小心翼翼望過來的神色,眼角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嗯?!?/br>嗯是什么意思?沈驚鶴噎了一噎,左思右想,還是只能認(rèn)輸般地長嘆一口氣,直直望向他的眼睛里。“你就沒有什么別的想說的嗎?”比如怪他一直欺瞞他這么久,比如認(rèn)為他也同旁人一般不過是個汲汲于權(quán)名的庸人。他垂下眼,將手中衣角攥得更緊。梁延瞧了他半晌,最終輕輕伸手,將那片已被揉捏得褶皺不堪的衣角從他手中解救出來,漫不經(jīng)心道,“想說什么?嗯……大概是高興吧?!?/br>“我是真心為你感到高興。”感受到沈驚鶴驚愕看過來的視線,梁延低笑著開口,“如今有了皇后娘娘在側(cè),想來宮中也再沒有人能將你欺負(fù)了去?!?/br>“本來就沒有人能欺負(fù)得了我……”沈驚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