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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為什么……”皇帝拼盡全力艱難張口,用最后一縷氣息斷斷續(xù)續(xù)吐出微弱的字眼,喉頭洶涌漫上的血沫讓他止不住地嗆咳,一雙眼卻固執(zhí)地看向德全。德全又往后站了幾步,直站到燈燭照不到的晦暗角落里。窗外飄進的月光和時不時明滅跳躍的火光照亮他半張臉,滿布皺紋的面上是無盡的疲憊和蒼涼。“陛下……您當年下令鏟除助您登上皇位的衛(wèi)家時,老奴沒有問為什么。皇后娘娘作為唯一活下來的衛(wèi)家人,也作為您數(shù)十年的結發(fā)妻子,被您和徐家聯(lián)手設計‘病死’時,老奴也沒有問為什么?!?/br>德全似乎輕輕笑了笑,不被月光籠罩的蒼老身影陷于黑暗,只有眼眶的微紅是唯一可被辨認的色彩。“現(xiàn)如今,您也不必再問老奴為什么了吧。”他沉默地轉過身,沒有再看身后龍榻上皇帝的神情,負手遙遙向火光沖天的宮門望去。宮門終于承受不住一波比一波更強烈的沖擊,在最后一次震耳欲聾的巨響后,轟然徹底洞開。一行黑壓壓的軍隊奔襲著闖入,卻被迅速抽刀橫于身前的金吾衛(wèi)擋住,兩相僵持。沈卓旻被軍士們簇擁著緩緩踏前兩步,明明身處千鈞一發(fā)電光石火的戰(zhàn)場,他卻優(yōu)雅得好似閑庭信步,一點也找不到被押入天牢時的狼狽。他下意識伸手要從懷中摸出玉骨折扇,手剛抬起,卻是微微一僵。想到相伴十年無端而碎的玉扇,沈卓旻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但很快,這段小小的插曲就被壓下,他隨意地放下手,面對肌rou繃緊虎視眈眈望來的金吾衛(wèi),眼含輕笑。“識時務者為俊杰,諸位都是聰明人,何苦再作無畏的掙扎?”沈卓旻話對著全部士兵說,一雙眼卻緊緊盯著打頭全神戒備的林繼鋒,“我向來賞識好漢英勇,若諸位此刻放下兵器歸附于我,我保證不傷任何一條性命,還保你們加官進爵、榮華富貴!”他話說得慷慨激昂,預想中對手紛紛卸下武器的場面卻沒有出現(xiàn)。對面同樣黑壓壓的大軍默不作聲,沒有一人動搖應和,反倒全將握住兵器的手又緊了緊。沈卓旻眼底閃過一絲惱恨,冷笑一聲,聲音的溫度驟降。“簡直是不識好歹……既然如此,等死在我劍下之時,就休怪我不曾給過你們機會了!”他根本不將眼前旗鼓相當?shù)能婈犎藬?shù)放在眼里,因為,他最大的底牌才僅僅只呈現(xiàn)了冰山一角。沈卓旻從手下那處接過一物,點燃引線后用力朝天上一拋?;鹈缪杆偻淌芍潭痰囊€,一秒之后,驚天動地的爆裂聲響徹天際,一道紅金相間的耀眼光團旋轉著飛上最高處,轟然炸開,綻出垂下長長尾羽的炫目煙花,絢爛盛大。兵甲聲動,宮墻外頃刻便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光聽聲音的密集厚重就知道來者數(shù)倍于宮中軍隊。甲胄摩擦聲愈來愈近,士兵腰間佩刀反射的銀光幾乎映出一片白日,一直到最后大軍將整座宮門團團包圍。金吾衛(wèi)的臉色已有些發(fā)白,面對如此龐大的人數(shù),他們自知絕無半分戰(zhàn)勝的可能??墒羌幢闳绱耍矝]有一個人怯懦后退,所有士兵皆抱著必死的決心,咬牙堅守陣地。沈卓旻嘲諷至極地環(huán)視一圈這些將死之人的面容,轉過頭,想要和姍姍來遲的徐太師碰頭會面。他僵住了身形。新至的黑甲大軍緩緩分開一條線,無聲人海中緩緩踏出一個高大英武的身影,每一步,都重重踩在所有人的心臟上,如震撼乾坤的鼓點。梁延。第110章不,這怎么可能……沈卓旻心神巨震地踉蹌退后幾步,不住搖著頭,似乎這樣就能把眼前噩夢景象甩出腦海。再睜眼時,他又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又是號令千軍萬馬的主宰,又是這座巍峨皇城最后的主人……可不是的。無論如何撕扯著咆哮,怒吼著不甘,依然只有那個神色冰冷如視死人的男人黑衣長劍,站在原本應屬于他的浩浩大軍中央。“三皇子是想召喚城北采石場的伏兵么?”梁延的聲音沉沉若寒冰,“可惜不巧,末將率領的燕云騎先去了一步,剿匪平患,旗開得勝?!?/br>金吾衛(wèi)大軍傳來一陣隱隱的躁動,下一瞬又很快平息。只是士兵們盔甲下的臉龐都已帶上了劫后余生的狂喜神色,戰(zhàn)意高昂,仰首挺胸。沈卓旻眼中逐漸漫上一層血紅,在火光搖曳下幾乎要燃燒起來。“外祖……”“咦,徐太師?這事跟徐太師也有關系么?”一道清亮的聲線忽然打破僵硬沉悶的氣氛。梁延身旁的兵衛(wèi)依次俯身禮讓,露出逐漸走近的一道白衣身影。梁延立即前跨一步將來人擋在身后,做出一副毫不掩飾的保護者姿態(tài)。高大冷峻的身形將身后人遮掩得嚴嚴實實,審視周圍的眼神帶著警告,仿若一匹誓死捍衛(wèi)領地的孤傲頭狼。沈驚鶴無奈地在梁延肩膀拍了拍,梁延皺著眉僵立片刻,才勉為其難地側開半個身子。手中湛流卻已徹底出鞘瀝光,忠誠防備著隨時可能突來的襲擊。對上沈卓旻那憎惡混雜著屈辱的復雜眼神,沈驚鶴不在意一笑,從腰間解下一塊瑩潤無暇的青黃獸紋玉佩,高舉在眼前隨手晃了晃,神色好奇。“說起來,我們還在城北采石場撿到了一塊玉佩,價值不菲,只是不知失主是哪位???”沈卓旻睚眥欲裂地緊盯那塊玉佩搖晃的軌跡,喉頭幾乎要嘔出一口血來。這絕佳的質地,熟悉的紋路,精巧的雕工……不是他外祖當朝徐太師的貼身玉佩,又能是誰的!“沈驚鶴,你不要欺人太甚!”聞言,沈驚鶴卻是一下收了笑,面色結了一層薄霜,沉靜的聲音緩緩在寒光鐵衣間流淌。“我欺人太甚?沈卓旻,在我還叫你一聲皇兄的時候,是誰屢次三番設計刺殺于我,是誰玩弄權術頻頻陷我于生死險境,又是誰,僅僅為了自身一己私利,在面對一代純臣滿門忠孝時,構陷污蔑、趕盡殺絕竟然毫不曾手軟!”話至最后,幾近厲聲。沈驚鶴隱忍多年的仇恨與痛苦從被烈火灼燒的心底一剎升騰,幾乎要讓刺痛的眼角逼出淚來。多少年了,多少歲月了,他終于兌現(xiàn)了長樂荒草間許下的諾言,迎著從天飄墜的冷梅寒香,走到一生之敵面前,字字句句將泣血的質問從胸膛間挖出,用那血淋淋的真心為此生第二個母親祭奠。此仇必報,此恨必償,此言此誓,無一刻忘。“你弒我母后,我殺你外祖。你竊以國政,我奪以榮顯。你逼宮意欲篡權奪位坐上龍椅,我就領兵奇襲斷你后路讓你夢碎?!鄙蝮@鶴嘴角慢慢扯開一抹淡漠至極的笑,深黑的眸里尋不見半分感情存在,“一報還一報,這很公平。”“公平?呵?!鄙蜃繒F沉默一瞬,竟然放聲大笑了起來,不絕的笑聲在血色火光間顯得尤為突兀,“成王敗寇,隨你論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