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腦子里嗡的一聲，欒樹站起來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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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欒樹一邊大步上樓一邊聽爺爺說話。

欒少卿說，從超市回來后，他以為寂星湖在房間睡覺，就沒去打攪，等午飯做好，他去喊寂星湖吃飯，卻發(fā)現(xiàn)床鋪整整齊齊，人壓根兒沒在房間，給他打電話，可是手機還在桌子上充著電。

“您別著急，”欒樹已經(jīng)跑上了五樓，正在快步往對面的文科樓走，“星兒肯定不會有事兒的，我先到處找找，一有消息就給您打電話?！?/br>
到了文科七班，欒樹站在后門往里看——

寂星湖不在。

程雪立不經(jīng)意瞧見欒樹，正想站起來，欒樹卻步履匆匆地走了，看起來好像有什么急事。

欒樹一口氣跑下五樓，沖進了雨里。

沒那么冷，他卻在不住地發(fā)抖。

他在害怕，比藏龍山那次還要怕。

在可可托?？赐昙判呛至粝碌哪欠庑藕?，欒樹原本以為，星兒父母的突然消失是因為那件無法說出口的“錯事”，跟他們是雪孔雀并沒有直接的因果關(guān)系，所以他暗自放下心來，覺得星兒不會像他父母那樣毫無預(yù)兆就銷聲匿跡，再加上星兒已經(jīng)能在人類和孔雀之間自主變身，他就更堅定了這種想法，以為星兒和他能夠一輩子在一起。

但是，聽見爺爺說星兒不見了，欒樹還是一下就慌了。

他直覺星兒是變成孔雀飛走了，他甚至懷疑，星兒很可能提前預(yù)感到了自己將要離開，所以才會在今天早上突然向他告白。

他當(dāng)時被巨大的喜悅沖昏了頭腦，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此刻極力回想，才驟然驚覺，星兒的眼睛似乎一直是紅的，星兒的笑里好像也藏著悲傷。

欒樹濕漉漉地坐在出租車上，用力捂著胸口，感覺心臟痛得仿佛要裂開了。

司機師傅從后視鏡里打量他兩眼，被他難看至極的臉色嚇到，有點兒擔(dān)心地問：“學(xué)生，你沒事兒吧？”

欒樹沒有反應(yīng)，他腦子里亂糟糟一片，根本聽不見司機說話，司機也沒再多問，默默踩油門加速。

不到二十分鐘，出租車停在胡同口兒。

欒樹遞給司機一張五十，推開車門就下了車，快步朝家跑，司機喊都喊不住。

如果星兒真的預(yù)感到自己要離開，縱使不能當(dāng)面跟他說清楚，也會通過其他方式和他告別。

所以在找星兒之前，他必須先回家一趟。

欒少卿出門找寂星湖了，鳳長芳正獨自心焦，看到欒樹突然跑回來，忙問他找著星兒沒有，欒樹卻像沒聽見似的，徑直往南屋跑。

鳳長芳急忙跟過去，剛到寂星湖房門口，欒樹正好從里面出來，他猛地停住，話音輕而顫：“奶奶，星兒的手機呢？”

“在我這兒呢?！兵P長芳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遞過來。

欒樹接過手機，迅速輸入密碼，因為手抖接連輸錯兩回，第三次才成功解鎖。

解鎖后，映入眼簾的是微信的聊天界面，聊天對象是[小樹]，最后兩條是欒樹上午發(fā)的。

[輸完液了嗎？]

[快理一下你剛上崗的男朋友。]

而在輸入框里，躺著一條編輯好卻沒發(fā)送的微信。

欒樹立即點擊發(fā)送，卻沒看，他摁了下鎖屏鍵，抬頭對鳳長芳說：“奶奶，我出去找星兒，找著了給您打電話?！?/br>
話沒說完他就往外跑，鳳長芳跟出去：“打把傘！你都淋濕了！”

欒樹沒回頭，轉(zhuǎn)眼就跑出了院子。

他沒有勇氣當(dāng)著奶奶的面看星兒的微信，他怕自己會崩潰。

欒樹跑出胡同，拐進了胡同口那家便利店。

夏天的夜晚，他和星兒經(jīng)常來這里消磨時間，坐在窗邊的小吧臺，看著外頭的各色行人，吹著空調(diào)，吃著水蜜桃味兒的碎冰冰，扯著閑篇兒，別提有多愜意。

可現(xiàn)在，只有他一個人，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店員是個小姑娘，花癡欒樹和寂星湖很久了，她貼心地送來一包紙巾，又默默地回到了收銀臺，時不時偷瞄他一眼。

欒樹抽出兩張紙巾，擦干凈手機屏幕上的雨水，然后解鎖。

是一條很長的微信，欒樹極力壓抑住胸腔里翻騰的情緒，從頭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地讀。

[小樹，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一定很生我的氣，對不起，一千一萬個對不起，我是個膽小鬼，我沒有勇氣當(dāng)面和你告別，只能用這種方式告訴你，我走了。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其實也不是夢，是我身體里的另一個意識，它告訴我，我必須離開這里，回雪孔雀的故鄉(xiāng)去，否則我會反復(fù)生病發(fā)燒，很可能還會死。

我和爸媽不一樣，他們是孔雀變成人，從小孩一點點健康地長大，但我是從人變成孔雀，而且一開始就變成了大孔雀，缺失了從小孔雀長成大孔雀的過程，所以，我得回到可可托海的雪山里去，我得用雪孔雀的身體重新長大一次。

原諒我離開得這么匆忙，因為只有快點兒走，我才能快點兒回來。

替我向爺爺奶奶、爸爸mama告別吧，順便把我的秘密告訴他們，這樣他們就有充足的時間慢慢接受了，等我回來的時候，他們就會像現(xiàn)在一樣疼我愛我，嘿嘿，我是不是聰明了一回？

小樹，別傷心，我一定一定會回來的。

千萬別浪費時間找我，乖乖等著我回來找你就行，我發(fā)誓，只要我的身體好了，我一定會第一時間飛回來的，信我啊。

小樹，我真的超超超超超喜歡你的?。ǔ舐暎?/br>
今天早上我的告白是實在遜斃了，我要重新告白一次。我手機里有一個叫“文件專家”的APP，密碼是你的生日，里面藏著我對你的告白。友情提醒：去看之前最好準(zhǔn)備好紙巾，因為你一定會感動得稀里嘩啦。

小樹，我突然想起以前學(xué)的那首古文，“孔雀東南飛，十里一徘徊”，我恐怕會一里一徘徊。

小樹，等我回來。]

欒樹退回主屏幕，找到寂星湖說的APP，輸入密碼。

映入眼簾的是一豎排用數(shù)字命名的文件夾，從“1”到“17”順序排列，一共17個。

欒樹隨手點開“15”，里面全是他沒見過的照片，照片里全是15歲時的他——寫作業(yè)的他，早上還沒睡醒的他，游泳的他，吃東西的他，發(fā)呆的他……

原來，在他偷偷地喜歡著星兒的時候，星兒也在偷偷地喜歡著他。

眼淚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打濕了屏幕。

欒樹坐在沒有客人的便利店里，笑著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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