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躍地拎著草籠向山下爬去,然后仗著自己瘦小的體型鉆過漁村柵欄的縫隙,一抬頭就看見一間由茅草搭建的柴房。那是他住的地方。但是他現(xiàn)在還不想回那里去,他要去找娘。他繞過茅草屋,又往前走了一段,很快就看見了一間佇立在漁村角落里,破破爛爛的石屋。躲過周圍一些漁民的視線,他悄悄推開木門鉆進(jìn)了屋里。“興兒?”一道嘶啞的女聲響起。他回過頭,看著屋里的女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娘!”屋里光線昏暗,但借著窗邊漏進(jìn)來的光還是能看見窗邊女人的模樣。她身上的衣服也很破舊,手里正拿著一件小衣服縫縫補(bǔ)補(bǔ)。她裸露在外的大半肌膚都呈現(xiàn)出一種可怖的暗紅色,似乎是被嚴(yán)重?zé)齻^,而左腳更是齊膝而斷,如今只被人安了一根木棍做假腿。但她卻有一雙異常漂亮的眼睛。女人也笑了起來,沖他招了招手:“興兒,過來。”他提著草籠跑過去,將里面的魚蝦給她看:“娘,我抓到了魚和蝦!今天晚上不用挨餓了!”“興兒真棒。”女人夸贊道,隨即將手里的衣服抖開,在他身上比劃了一下,“娘給你縫了件新衣裳,等會兒你偷偷拿回去,千萬藏好了別讓你爹發(fā)現(xiàn)?!?/br>“好的!娘最好了!”女人又拿起針線,繼續(xù)縫制那件快要完成的衣服,同時絮絮叨叨地說:“興兒啊,等你再長大一些,娘就帶你離開這里,去找娘以前的家。”他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娘,你都說了好多次了,但我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呢?”女人失笑:“等你能把你爹打趴下,你就長大啦?!?/br>她看了他一會兒,眼中的笑意漸漸消失。她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復(fù)雜口吻嘆息道:“興兒,對不起,是娘沒用。你是我濮陽氏族的孩子,本該是王孫貴胄,一生衣食無憂……對不起……”他聽不懂她在說什么,于是歪了歪頭,舉著手里的草籠:“娘,我們烤魚吃吧,再不烤魚都要臭掉了?!?/br>“……你呀?!迸丝扌Σ坏玫卮亮舜了哪X門兒。他捂著額頭傻笑起來。他看著娘將魚蝦烤好,再一起就著娘偷藏的面餅將魚蝦吃干凈,而后抱起剩下那些不能吃的殘?jiān)俣茹@出村掩埋掉,省得讓爹發(fā)現(xiàn)了又打他和娘。等再回來時,娘已經(jīng)在給那件衣服收尾了,他就蹲在一旁等著。然而就在這時,房門處忽然“哐當(dāng)”一聲巨響,緊接著一個滿身酒氣的漁夫雙眼赤紅地闖了進(jìn)來,看見他后直直地沖了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往外拖。女人被嚇了一跳,趕緊撲上去阻攔:“漁老二,你做什么!”漁老二一腳踹開女人:“滾開!”他被扯得暈頭轉(zhuǎn)向,見女人被踹倒在地,頓時一個激靈猛地在漁老二手上咬了一口,漁老二頓時慘叫著撒了手:“小雜種你居然敢咬老子!要不是怕弄壞你這張臉,老子打碎你的牙!”女人聽出了點(diǎn)不對,趁機(jī)掙扎著爬起來,將他扯過去擋在身后:“你想對興兒干什么!”漁老二面容扭曲,獰笑道:“干什么?當(dāng)然是把這小雜種賣到勾欄院里抵債啊?!?/br>“你瘋了!興兒是你的兒子!”女人驚怒萬分。“他是我兒子?”漁老二瘋瘋癲癲地大笑,“他哪里像我的兒子了!我漁老二哪里生的出這么白凈的兒子,你個臭婆娘一定是和哪個小白臉?biāo)瞬艜o老子生出這么個雜種!”“我和你拼了!”女人和漁老二廝打成一團(tuán),很快就不支落了下風(fēng)。他被女人拼盡全力塞進(jìn)了衣櫥里,而后女人就死死擋在柜門前不讓漁老二抓他。他驚慌又無措,扒在柜門邊貼著那門縫試圖往外看,然而卻只能看見女人后輩的一片衣衫。廝打、尖叫、撞擊、咆哮……許久后,女人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只剩下一聲又一聲劈柴似的悶響和漁老二罵罵咧咧的聲音。他隱隱察覺到不對,用力捶打被插上了銷的柜門:“娘!你怎么了,娘!”柜子猛地被人從外面踹了一腳,緊接著漁老二的聲音響起:“小雜種,給老子閉嘴。”緊接著就是木門被推開的聲音,急促的腳步聲遠(yuǎn)去,屋里漸漸安靜下來。他置身于一片黑暗中,恐懼和絕望的情緒迅速滋生。柜門的門縫實(shí)在是太小了,他什么都看不到,最后終于顧不上弄壞柜子的后果,用后背抵著柜子內(nèi)壁,雙腳踩著門用力蹬。努力了許久,終于咔嗒一聲,老舊腐朽的插銷崩斷了。他狼狽的爬出柜子,然后倏地愣住。眼前是一片殷紅,那件未完成的新衣掉落在地上,與一柄斧頭一起被染成了黏膩的暗色。四周是無數(shù)飛濺的血跡,而在地上,還有一道長長的血痕一直延伸到屋外。他瞪大了眼睛,腦中一片空白:“娘……娘……”他猛地起身踉蹌著沿著血跡向屋外跑去,就看見血痕延伸到不遠(yuǎn)處的船塢邊突然消失,而原本停在船塢中的船已經(jīng)消失了。他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所未有的恨意一點(diǎn)點(diǎn)從心底滋生,他忽然變得異常冷靜,默默地爬起來,走回屋內(nèi),從血泊中拾起那把斧頭,而后背靠在門邊,靜靜等待。等待著那個被他叫了十年“父親”的人,回來找他。第46章不想負(fù)責(zé)的二十天“轟隆隆……”傾盆大雨伴隨著雷聲滾滾而下。他握著斧子的手漸漸有些麻木酸痛。時間似乎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卻又好似只過去了一瞬。門外的雨水順著門縫滲透進(jìn)屋內(nèi),將他的半邊身子打濕。噼里啪啦的落雨聲周而復(fù)始,終于漸漸小了。然后源靈的光輝再次照耀在了大地上。漁老二沒有回來。他死死盯著地面上已經(jīng)變?yōu)榘导t的血泊,靈魂似乎已經(jīng)割裂成了兩部分——其中一半在茫然驚怖;另一半被執(zhí)念支撐著爬起來,令他一夜未合眼。屋外漸漸出現(xiàn)了人聲。“哎,昨天晚上起了好大的浪啊?!?/br>“對啊,真不知道我的魚柵還在不在,要是被夜浪卷跑可就遭了?!?/br>“說起來我昨天晚上怎么好像看見漁老二出海了?”“那個惡棍?”“咦,他家的船塢真空了啊,老天,那種鬼天氣怕不是得死在海里?!?/br>“死了也好,他家那倆可算解脫了……”他聽著漁民們談話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一直支撐著他的那股戾氣忽地松了,手中的斧子“當(dāng)啷”一聲掉落在了地面上。遲來的寒冷與疲倦在這一刻忽然席卷而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