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他從沒給過回復(fù)。

和祝默遙樓上樓下跑了五六個來回，都熱起來了。這一趟下來，發(fā)現(xiàn)連鄭也都過來了。

小孩竟然也用個小籃子裝著一疊瓦片，哼哧哼哧地跑過來，卻在門口被什么給絆倒，摔了個狗啃泥。

江未連忙過去扶他，“不是讓你在家寫作業(yè)嗎？怎么到這來了？”

“我也想幫忙嘛。作業(yè)都寫好了。”鄭也拍拍褲子上的會，去撿地上的瓦片。

“你一個小孩子在這里很危險，你這兒我來吧?！?/br>
“江未哥你怎么能小瞧小孩子呢？祝老師免費讓我聽課，我就應(yīng)該幫忙干活的嘛！”

江未又勸他了兩句，勸他不過，之好把自己的安全帽摘下給他帶上，然后他為李無恙那邊瞥了一眼，問祝默遙，“還有多余的帽子嗎？”

而就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樓頂有人驚叫了一聲，緊接著他就被一股大力給推開。

后來江未回想那天時能夠捕捉到的記憶只剩零星，那時候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沒有能反應(yīng)過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唯一觸感，是那一滴兩滴三滴的溫?zé)嵫猴w濺到他臉頰。

此后是尖叫聲、踢踢踏踏腳步聲混雜，兵荒馬亂一片。

在李無恙還留有意識的那短短片刻，他的手還有著很大的力量，握得江未手生疼，他一直呢喃著“哥哥，額頭”，江未抱著他，說：“額頭沒事，不怕?！?/br>
濃重的血腥氣充斥著車廂，懷中的少年不多久就失去意識。

祝默遙腳下的油門絲毫不敢耽擱，她從后視鏡中看了看江未的臉，面無血色，但神情平靜。她又看了看江未額頭上的那道傷——

瓦片先是在砸到二樓窗檐，而后碎片飛迸，直奔他們而來，最大的那塊被李無恙擋住，但還是有一小塊碎石蹭破了江未的額頭。

她想提醒下江未，可想也知道此時對方那還能想起這些，于是什么也沒說。

車以最大的速度往市區(qū)醫(yī)院馳去，鄉(xiāng)間風(fēng)景也開始有了春天的繁榮。

江未看向窗外的目光一動不動，眼神許久無法聚焦，他想起那一年他把小無恙背在背上，風(fēng)雨交加中，小無恙艱難問：要怎么保護他。

可真奇怪啊，這個與他共同擁有數(shù)不盡刻骨回憶的少年，一面間接給他傷害，一面又為他拼命。一面讓他感到壓抑，一面又給予他溫情。

他的愛有時是奮不顧身，有時是不擇手段。

所以，到底我該怎么面對你，又該怎么處理彼此這段關(guān)系。

這段去醫(yī)院的路是煎熬的，也是平靜的。江未感覺這么久以來，他第一次能如此冷靜地去審視他和李無恙的未來。

他想到，可能因為自己沒有將李無恙放到自己的未來規(guī)劃中，沒有對待一份長久感情和生活的態(tài)度，盡管同意與他在一起，卻始終沒有把彼此當(dāng)成戀人。

所以遇到矛盾時，也從沒想在源頭上解決。

所以才沒有去想過如何讓這段關(guān)系更長久，如何去維護好它。

所以做決定時，都沒有將彼此放在一個平等位置，沒有認(rèn)為一切是可交流可探討的。

甚至，他已經(jīng)將“李無恙性格便如此，無法溝通”作為一種無法改變的前提了?；蛟S，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對李無恙也有了某種偏見。

也許真的，李無恙的性格不會改變，他對這個世界的理解方式，也無法如常人一樣。但，這個少年是如此地把他放在心上，如此地以他為中心，真的無法接納么？

這一刻江未心中空了一瞬，然后他想，縱使李無恙在他心中，永遠(yuǎn)都是個孩子，他也是可以與他過一輩子的，畢竟他們這么多年都過來了不是么？

他的人生很滿，要做的事情很多，要愛的人很多，愛情、一段稱心的戀愛，或是一輩子的伴侶，這些僅僅是很小的一部分。這部分殘缺了，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

甚至說不定未來，也可以去愛呢。

只要他能挺過這一關(guān)，只要他……

……

“情況很不好，建議轉(zhuǎn)院吧，我們這里做不了?！?/br>
“這種情況的硬膜下出血有風(fēng)險，但這個血量還有位置，手術(shù)成功率不低，怎么會做不了？轉(zhuǎn)院還能轉(zhuǎn)去哪里，根本不能再耽擱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這真的做不了！”

……

“你是在開玩笑嗎？你既然也是醫(yī)學(xué)生，那肯定不會不知道規(guī)矩?！?/br>
“你要是真想?yún)⑴c手術(shù)，那我更建議你轉(zhuǎn)院了。起碼我們這擔(dān)不了這個責(zé)任。”

……

“你真的想好了？”

“是。”

“我還是想提醒你一下，無論你實習(xí)經(jīng)驗多豐富，跟過多少大手術(shù)，終究還是學(xué)生。出了問題，你恐怕一輩子都只是學(xué)生了。甚至不管成功與否，程序上的問題終究是大問題，農(nóng)夫和蛇的例子我可見過的……”

“他還想再見到我，不會怪我的。”

“他本人之外呢，他的家屬……”

“我就是他家屬。換成您，再這種情況下，您會為了遵守程序再拖上四五個小時，送到一個同樣充滿未知的所謂的三甲么？我等不了，也信任不了。比起這，我更信我自己——我準(zhǔn)備好了——何院長，謝謝您?！?/br>
……

李無恙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斷斷續(xù)續(xù)的。

哥哥受傷了，額頭裂了好大一個口子，鮮血染紅了哥哥半張臉。他急得團團轉(zhuǎn)，可是哥哥卻絲毫不在意，一直和不同的人在說話，怎么也不理他。

他漸漸想起來了。哥哥還在生他氣呢。他好像總是在惹哥哥生氣，他真的一點也不想這樣。他想哥哥和他一起開開心心的，他想看到哥哥對他笑?？赡撬坪跏巧陷呑拥氖虑榱?。

他難過地睜開了眼，然后看見哥哥坐在他床邊，他緊張地去看哥哥的額頭，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結(jié)了痂，不像夢里那么可怕了。

接著他看到哥哥溫溫柔柔地沖他笑了，那笑容如朝陽一般驅(qū)散了他的難過和悲傷，還帶著久違的寵溺和憐愛。

他受寵若驚，怔怔問道：“哥哥……原諒我了？”

他的臉頰得到了一個吻。

“如果你答應(yīng)我?guī)准碌脑挕?/br>
“哥哥你說?！?/br>
“第一，不要再因為我的關(guān)系再去傷害無辜的人。我答應(yīng)你不會不要你，會永遠(yuǎn)陪著你。”

“無辜的人？”

“是啊。那些就比如我的同事，我的朋友，包括鄭也，他們其實什么也沒做，沒有傷害我，也沒有傷害你，你去破壞他們的人生、夢想、希望，會讓我難過，我會覺得你不懂事，也會覺得這是我的錯，你希望我這樣覺得嗎？”

“可是……他們想搶走你?！?/br>
“沒有。但都比不上你，誰也沒法代替你。”

“真的？”

“真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