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右轉往前兩間房，4109號房，白椿歲應該還聽他的話乖乖在那兒等他。

他凝視著走道，頭也不回，對俞書晴說：“沒和好?！?/br>
“只不過應該這兩天，可能明天或后天，”他說，“會重新有點關系?！?/br>
俞書晴問：“什么關系？”

邱天元瞄她一眼，報備說：“包養(yǎng)關系?！?/br>
他倒是沒有隱瞞太多，把給白椿歲的理由，在俞書晴面前原樣照搬了一遍。他是演員，不是做偶像明星的，公司也不太好干涉他的私人關系，俞書晴臉色陰晴變幻，埋怨他難帶。邱天元脾氣比以前順多了，沒反駁沒頂嘴，她說什么就說是。

最后俞書晴還是放他走了，自己回去好好消化。

邱天元記性很好，去4109號房的路線他記得清清楚楚。他乘電梯到了三十九樓，為了避開記者耳目，選擇了走樓梯，自己走了兩層，在走出樓梯間前，停在了窗前。

酒店人員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邱天元擺了擺手，才走出去。

他只是需要再整理一下思緒罷了。

白椿歲確實沒有走，每過幾分鐘就要問一下舒荷，慈善晚會結束了沒有。

等到邱天元終于來了，門鈴聲響起的那一刻，他又不吭聲了。舒荷撫摸他的后背，代他去開門，迎邱天元進來。

從門口到客廳，有一段小小的走廊。她邊走邊說：“邱先生，在這段時間里，我已經暫時替你們擬好了合同，請您先過目，對條件有什么意見的話可以提出來。”

白椿歲坐立不安，本來只有他和舒荷兩個人的時候，他抱了沙發(fā)上的抱枕在懷里，邱天元一來，他又丟回去了，相當緊張，坐得筆直。

邱天元直接坐到他邊上，他抓著褲子的手指又更緊了一些，開始后悔，自己應該去坐那個更小的單人沙發(fā)……

他面前的茶幾上擺著筆記本電腦。舒荷工作能力很強，只一個小時的時間，合同擬得像模像樣，分了好幾頁，條例寫得井井有條。時間期限和報酬的部分空著，由邱天元自己決定。

見著合同，邱天元也愣了愣。舒荷把電腦捧起來，遞得離他近一些，邱天元接過來，沒看，先扭頭問白椿歲：“你看過了沒有？”

“看，看過了。”白椿歲聲音小得可憐。

邱天元翹起二郎腿，電腦放在腿上，開始慢條斯理。邊看，他邊和白椿歲說話：“這些年沒見，你沒點什么想問我的嗎？”

白椿歲說：“沒有……”

邱天元眼睛馬上斜了，瞪過來。

白椿歲只能擠出一個問題來：“你為什么，會去當明星？”

邱天元手指一頓一頓地按著向下的方向鍵，回答說：“也沒什么，就剛畢業(yè)那時候陸誠腦子抽筋，要我跟他一起去陪他女朋友當群演。去了沒兩天，那個電影的男二號吸毒被爆了，不過不是直接證據(jù)，被帶去接受調查。導演脾氣很大，和他經紀人在片場吵架，吵著吵著說什么‘我就是隨便拉個路人都比那小子要好’，我就被拉上去頂鍋了?！?/br>
但凡是了解過邱天元職業(yè)生涯的人，都知道他得大導青睞，出道就是年度票房季軍的男二號。這令圈內無數(shù)小明星艷羨的起點，到他嘴里卻只是“頂鍋”。

白椿歲想了些亂七八糟的，諸如“他還是這么厲害”的感慨，一會兒沒說話。

邱天元眼刀又過來了，白椿歲這次才再擠了個問題：“那，那你為什么會同意？”

這些問題，他確實也想了很久，從來沒想過能有機會問出口。

邱天元應該有很美好、風光、順遂如意的人生，只不過進入娛樂圈，與他之前設想的，未免相差太遠。

這次邱天元默然了一會兒，給出一個簡短的回答。

“本來沒想答應，但片酬很高?！?/br>
白椿歲愕然地“啊”了一聲，又閉上嘴。

心里又沒忍住想：他還是這么不落俗套，還是很厲害。

邱天元草草瀏覽一遍合同，在報酬那里打了個“0”，就把電腦放白椿歲腿上。白椿歲一驚一乍，差點兒揮手把電腦摔到地上，邱天元穩(wěn)住了，也沒責怪他，只說：“期限你填?！?/br>
白椿歲一看屏幕，呆住了。

邱天元在他問出來之前就說：“我又不至于丟臉到還真要你養(yǎng)我。”

白椿歲怔怔的，這一整個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對他來說都過于突然，他接受包養(yǎng)只是想彌補邱天元而已。但邱天元要他包養(yǎng)，又不要他的錢，還要他自己選時間。

他手指在鍵盤上游移了一會兒，真行動起來，倒是非?？?。光標從期限那欄移開，到了報酬的“0”前面，抬手隨便打了五六個數(shù)字。光標重新挪回日期，白椿歲再把電腦往邱天元那兒推了推，說：“你，你填?！?/br>
邱天元：“什么意思？”

白椿歲把臉埋下來，說：“你想要多久，都可以……我都會配合……”

邱天元板起臉，把他擅自添加的報酬刪了，又把電腦推回去，讓他對著恢復原樣的頁面傻眼。

放在以前，邱天元說出這些話，一定都是紅著臉、梗著脖子、好像正在和自己的羞恥心作戰(zhàn)的。

但現(xiàn)在的邱天元已經經過磨練，可以做到語氣如常，臉不紅心不跳，只是表情稍稍有一點臭而已。

“想被你包養(yǎng)，不想要你的錢。”他說，“我圖什么你還搞不明白嗎？”

“……”白椿歲傻傻地說，“不……”

邱天元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手指戳了一下他的額頭：“你是豬吧！”

“不，不是……”

邱天元磨了磨牙，搶回電腦，給合同文檔點了保存，放回桌上，對白椿歲說：“你自己給我好好想，想不透你就當豬吧?！?/br>
68.

邱天元沒有撂挑子離開，他還是在那兒坐著，臉色很臭，姿勢很拽，翹著二郎腿，雙臂交叉橫在胸前。身份上應當是等待被包養(yǎng)的小明星，姿態(tài)卻活像個大爺，等著人伺候。

小金主茫茫然，手指在大腿上刮了好幾下。他偷瞄一眼邱天元，像是在揣度大爺?shù)男乃迹又值拖骂^，思索自己揣度得對不對。

和邱天元分開的這些年，他的生活說是一片空白也不為過。

什么都沒有，好像被留在了原地。周圍的人都在前進，唯獨他駐足不前，被留在了過去。

再次見到長大的邱天元，他才被拽到七年后的世界，再次面臨這讓他不知所措、讓他不得不獨自處理的現(xiàn)實。

白椿歲像一臺老舊的破電腦，機子都還沒開起來已經卡住，好不容易啟動了，現(xiàn)實就自顧自給他扔來十多個彈窗。他看完一個，關掉一個，就要花上很長的時間，等開到最新的這個時，他的CPU已經過熱，全是卡頓。

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