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小菜，招呼陳孑然。

顧煢從相貌到氣質(zhì)都無可挑剔，雖然發(fā)起神經(jīng)來讓陳孑然氣得揍她，正常情況下，從外表看簡直近乎完美，良好的出身和家教，讓她即使為陳孑然端盤子時都無意間流露出幾分高貴優(yōu)雅，手指拖著骨瓷餐碟，卷起來的一截袖子露出閑聊流暢的腕骨，比骨瓷盤子更瓷白瑩潤的質(zhì)感，賞心悅目。

陳孑然走過去，輕聲說：“你戴眼鏡也不難看。”

顧煢笑笑，不做聲。

如果是以前，她會勾起嘴角輕佻地調(diào)=戲：“哦？那你為什么不肯接受我？”

現(xiàn)在這話說不出口了，在更深刻地了解了陳孑然的苦以后。

顧煢甚至不忍心打擾她，知道自己在旁邊守著，她一頓早飯必然食不知味，識趣地又回客廳里打開了電腦，只不過余光一直停留在餐廳，電腦待機時間過長，已經(jīng)進入熄屏狀態(tài)。

小米粥里沒有放糖，而是加了味道更加溫潤的蜂蜜，不遮蓋小米的谷香，又凸顯了米粒的本身的清甜，比加糖的更好喝。

陳孑然以為是陳安安熬的，沒有意外，吃完了一碗，連發(fā)冷的關(guān)節(jié)都暖和了許多。

吃完了早飯，打掃了廚房餐廳，陳孑然叫了一聲陳安安，讓她趕緊上樓收拾自己的行李，她們該搬走了。

顧煢聽到搬走二字咯噔一下，筆記本從腿上順勢一滑，砰一聲，手忙腳亂撿起來，角上磕出一個坑來，還好它質(zhì)量過硬，屏幕頑強地還能點亮，不至于白費顧煢一個早晨的辛苦。

做完的事二人誰也沒有再提，顧煢只當(dāng)陳孑然斷片了不記得，陳孑然也假裝無事發(fā)生，各自相安無事。

陳孑然和陳安安的東西少得可憐，來時一個行李箱，走時也是一個行李箱。

她從來沒把這里當(dāng)成自己家，東西能不添置就不添置，來去干凈。

顧煢想起她當(dāng)年也是一樣，被自己趕走時，只帶了一個行李箱就裝下了所有東西，干干凈凈，就好像她從來也沒在那間房子里居住過。

受了多少委屈才會養(yǎng)成這樣近乎偏執(zhí)的自覺？顧煢不敢想，她只知道，陳孑然無意中流露出來的一個小習(xí)慣都能讓她心疼。

“顧小姐，這半年多謝你照顧?！标愭萑话研欣钕渫频介T口，對顧煢鞠了一躬。

“我送你吧?！鳖櫉φ酒饋?。

“不用了，我和安安走出去搭車就可以?！标愭萑挥謱λ⑽㈩h首，笑道：“我走了，顧小姐，希望咱們以后都好好各自生活，再也不要見面了。”

隨著一聲關(guān)門聲，房子里驟然空曠冷清起來。

顧煢全身虛脫似的跌落在沙發(fā)上，鼻子使勁嗅了嗅，在空氣中尋覓陳孑然遺落的氣息。

沒有。

陳孑然的適應(yīng)能力太強了，這個人就像是透明的，沒有什么特殊的味道，周圍的環(huán)境是什么樣，她就變成什么樣，融入得不留痕跡，以至于顧煢想捕捉她的痕跡都沒有辦法。

顧煢把頭靠在沙發(fā)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吊燈，癡癡地想，她和陳孑然的關(guān)系，這就算到頭了。

未來的日子里，她不會再擁有陳孑然，甚至連見一面也不敢，因為她不配。

當(dāng)年親手把她推開，說出了扎她心窩子的狠話，現(xiàn)在就不配再去打擾她。

想極了時候偷偷見一眼都不配。

未來會有多長呢？二十年、三十年，還是五十年？

顧煢要忍受沒有陳孑然的日子，至少五十年。

她今年才二十五呢。

顧煢忽然覺得人的壽命太長了，為什么這么長？八十歲甚至一百歲，簡直毫無意義。

……

陳孑然把東西搬到新住所后，心情雀躍。

這間房子比她原來住的地下室要好得多，南北通途、采光充足，經(jīng)過了昨天的一番修整，干凈又明亮，簡直是陳孑然理想中的家。

陳安安就像松了韁繩的小狗，在客廳、臥室、陽臺來回跑，滿屋子撒歡兒，最后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也不知道這么漂亮的房子咱們能住多久?！?/br>
別人的始終是別人的，永遠只能是暫時的落腳點，為不知道哪一天被房東給趕出去而擔(dān)驚受怕。

陳安安捏著小拳頭發(fā)奮道：“媽，以后我一定要多賺錢，買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房子，這樣咱們就再也不怕被人趕出去了。”

“好啊，我等著住安安漂亮的大房子的那一天?！?/br>
喬遷之喜值得慶祝，附近就是菜市場，陳孑然帶安安在菜市場里逛了一圈，買了不少好吃的，又給安安稱了半斤蝦，母女倆一人一杯可樂，對著一大桌子菜，在溫馨的小客廳里干杯。

“以后會越來越好！”陳孑然笑著說。

“那必須的！”陳安安附和。

華燈初上，外面外加燈火，第一次讓陳孑然覺得，這真是一座有煙火氣的城市。

她剛來時住地下室里，看不到黑夜中樓房窗戶里點起的一盞盞燈，后來住在顧煢的房子里，獨門獨戶，對面只有海，白天是很漂亮，晚上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沒有人氣，冷清得很。

人間煙火是最平常又最美妙的風(fēng)景，讓人覺得溫暖，陳孑然一路走來，雖然有曲折，總的來說，正和當(dāng)初甘影對她說的那樣，是越來越好的。

顧煢果然如約沒再打擾，陳孑然在緊張又充實的學(xué)習(xí)工作和生活中偶爾腦海里冒出她的影子來，心里對她竟然多了幾分感激。

憑顧煢的實力，真不放過陳孑然的話，她是招架不住的，她感激顧煢的手下留情，放她一條生路。

梁子瑩也不知從哪兒得知了陳孑然搬家的消息，倒是來過幾次，陳孑然以為她會像顧煢從前那樣死纏爛打，她倒是有分寸，來得不頻繁，都是點到即止，而且每次來也有由頭，比如去東南亞出差，帶了幾款適合兒童用的潤膚霜，是送給安安的禮物，陳孑然當(dāng)然都一一婉拒了。

梁子瑩兩三個月才出現(xiàn)一次，試探著陳孑然和陳安安的耐心，陳孑然軟硬不吃，她也不生氣著急，下次來時照樣笑瞇瞇的，仿佛六年時光不過彈指一揮間，她們姊妹還和從前一樣。

因為來得不頻繁，也沒給陳孑然的生活造成什么實質(zhì)性的影響。

到了九月份，陳安安升上小學(xué)六年級，陳孑然的成人高考報名也開始了。

陳安安已經(jīng)是大孩子，不但自己照顧好了自己，還額外承擔(dān)起了照顧陳孑然生活起居的任務(wù)，知道陳孑然夜以繼日地備考，身體肯定吃不消，變著花兒地給她補充營養(yǎng)，確保她有足夠的體力應(yīng)付繁重的學(xué)習(xí)和工作。

家里的重擔(dān)全壓在陳安安一個小孩子身上，陳孑然心里挺對不起她，提過幾次讓陳安安不要給她準備宵夜了，自己先睡，陳安安一本正經(jīng)：“從前mama照顧我，現(xiàn)在是mama人生的關(guān)鍵時刻，當(dāng)然得換我來照顧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