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更白。

他似乎是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那里的，又似乎是已經(jīng)佇立在那里千年萬年。

一雙如凝了冰霜的眼眸居高臨下,淡漠地落在城下正茫然的姬納身上。

“紫微……”

帝君輕嘆一聲，幽幽吐字：

“孤家恭候你許久了。”

“你是……”

姬納顱內(nèi)嗡鳴，短短片刻間，他已經(jīng)承受了太多驚變，卻什么都不及眼前的這一幕，“藺負(fù)青……??？”

的確是藺負(fù)青！雖然已從少年變?yōu)榍嗄昴?，但輪廓眉眼卻依然有著可循之跡，的的確確就是他帶上山海星辰臺的白衣小仙君。

圣子倉促后退一步，眼前突然又一花。

識?；镁秤肿兞?，他身處在黑深深的莊嚴(yán)大殿之內(nèi)，立在長階之下，仰望著高處的君王。

“紫微啊……”

修美疏朗的帝君長發(fā)垂落，斜倚于玄銀龍座之上，姿態(tài)慵懶，指敲扶手，漫不經(jīng)心地將眼尾一撩。

“孤家方才，可都明白的同你說了，要多加留心，多加提防……圣子竟還敢?guī)е挥幸幻嬷壍哪吧俗呱仙胶Ｐ浅脚_，果真是……”

藺負(fù)青垂睫搖頭，似笑非笑地一聲嘆息。

“……傻孩子啊。”

“你……”

姬納臉容蒼白，胸口滯澀，聲音在空曠漆黑的大殿內(nèi)回蕩，“你與那王折是同類人??？”

藺負(fù)青含笑道：“差不多了?！?/br>
他深深望著立在階下的姬納，暗想：若按都是從前塵重生歸來的神魂來算，的確差不多。

“……”

姬納手足發(fā)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可惜呵，紫微圣子……”藺負(fù)青壓細(xì)長眸，半是戲謔半是嘲諷地低聲道，“看來，你所托非人吶?！?/br>
“你信奉的星盤，你跪拜的天命……算什么東西呢?！?/br>
藺負(fù)青緩慢地抬起雙手，十指在眼前交握。他的眼眸愈加地幽深難測，嗓音也愈加地低沉喑啞。

“孤家早就踩在腳下碾過不知幾番，弄在指尖拋過不知幾回了?！?/br>
“此處是何處，你究竟是什么人，”姬納自知已入絕境，全力壓抑著怒火，咬牙道，“你所圖為何?。俊?/br>
自大殿穹頂投來的暗色微光綴在帝君冷白的臉頰上，藺負(fù)青輕輕一笑：“所圖為何？錯了，有所圖的可不是我?！?/br>
“如今先來說說吧，紫微……”

藺負(fù)青身子微微前傾，危險的氣息浸在唇齒間，“你原本想托孤家的是什么？”

姬納倏然暴起，手掌中化出星辰利刃。他的身影化作一道紫光，直上長階，殺意決然地逼取那御座之上那帝君柔長的脖頸！

“愚蠢。”藺負(fù)青只一抬手，姬納便在半空中跌落，慣來高潔的圣子自長階滾落，痛苦地扼住脖頸！

“……你……！”

姬納面色驟然青紫，他伏在冰冷地上無法起身，脖上青筋猙獰地跳動，竟仿佛被什么憑空的巨力掐住了脖頸一般！

本應(yīng)早在數(shù)年前突破開光境之時便遠(yuǎn)離了他的，屬于凡夫俗子的窒息感瘋狂涌來。姬納掙扎不得，幾息之間唇瓣就泛起了死灰色，“你……啊、你……”

藺負(fù)青淡淡道：“你的神魂已在我識海之中，乖乖聽話，還能少受些折磨。我也不是很想傷你的……”

“……”直接施加于神魂的威壓壓制何其恐怖，很快姬納便痛苦至眼瞳渙散，手足也開始痙攣抽搐，紫袍曳在地上，掙扎間褶皺的一塌糊涂。

直到藺負(fù)青輕嘆一聲，撤了威壓，姬納才陡然得以喘息，無法控制地爆發(fā)出一陣劇烈嗆咳！

藺負(fù)青道：“罷了，不說也無妨，容我來猜一猜?！?/br>
姬納滿含著恨意抬頭望他：“……”

藺負(fù)青無動于衷，漂亮的手指輕輕拂過唇瓣。

他慢悠悠地靠在御座之上，抬頭時目光放空，神情中有了一閃而過的悵然，幽幽道：“你要我……”

=========

前世此地，山海星辰臺之上。

“負(fù)青。”紫微圣子收了星盤，轉(zhuǎn)過身來，“這三年后的一卦，你可看好了么？”

藺負(fù)青神思恍惚，冷汗?jié)裢秆┮潞诎l(fā)。

他緊緊攥著蒼白手指，想阻止自己發(fā)抖，可是無用。

星盤啟示天命，在那樣無可反抗的力量下，他從骨到皮都是冰寒，一陣陣地劇烈戰(zhàn)栗。

少年仙君沙啞道：“我看到了?！?/br>
“這是即將降臨三界的大禍，”姬納面沉如水，“亡師正是為了預(yù)測此事，于上一個春季耗盡心血，自山海星辰臺上跌落而殞?！?/br>
“姬納曾說的有所托付，同樣也正是此事?！?/br>
姬納正色道：“貴宗弟子方知淵，乃是禍星投世，將牽引大煞之災(zāi)入三界?！?/br>
他清朗的嗓音，漸漸沉沒在夜色中。

“……”

藺負(fù)青遍體生寒。

此時他畢竟也才十九歲，乍一被這樣大的命數(shù)擊在頭頂，一時間渾渾噩噩，恍惚間有如三魂七魄都散了。

藺負(fù)青茫然地抬頭，幽邃的瞳仁映出了高空。大片的深色將夜幕染黑，高空上的星辰依舊在無情地爍閃。

此時此刻，三界大道輪轉(zhuǎn)，仿佛與以往每一個逝去的平凡夜晚一般無二。

就在同一片星空下，六華洲的青年才俊們正為金桂試的結(jié)果或喜或悲，對酒當(dāng)歌。

有些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乘上了自家的粟舟，準(zhǔn)備將喜訊帶回宗門。

臨海的波濤仍然翻滾拍岸，太清島上的外門弟子們睡了，娘親摟著孩子，阿爺摟著孫兒，安寧地睡了。

虛云四峰之上，幾位真?zhèn)髑浦窃鲁渣c心，翹首笑著猜測兩位師兄何時歸來。

西北妖域，夜出的妖族潛行在密林或山巒間，豎瞳在明月下湛湛生輝，尖牙間彌漫著血腥氣息。

凡俗界的獵人燃起篝火，漁人挑燈回船，勞作一天的農(nóng)人打著呼嚕，鼾聲震天。小城里有人打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冥界仍是那般寂寞安寧。

六道之下，忘川流過。

生生死死，魂來魂往。

這本就該是一個最平凡不過的夜晚。

山海星辰臺上，兩道身影對坐。

藺負(fù)青將撩起的目光凝回至姬納身上，輕聲道：“……既然圣子給我看這個，定是還有轉(zhuǎn)機的……對嗎？”

“沒錯。”姬納一口應(yīng)下，眼瞳明亮，“負(fù)青，你乃星盤命定之人，請助姬納，為三界眾生破此死局?！?/br>
白衣少年仙君怔了良久。忽然，他往前一跪，頭就叩下去，哽咽道：“圣子高義……！藺負(fù)青替師弟謝此重恩?！?/br>
“不可！”姬納連忙攙他，急急道，“要謝也是姬納謝君才是……負(fù)青，你且聽我說?！?/br>
“星盤已經(jīng)啟示，倘若災(zāi)禍?zhǔn)恰?，陰命禍星便是這災(zāi)禍的‘因’。破此厄命之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