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張蔚嵐沒回話。

嚴(yán)卉婉：“還是想報(bào)鐘寧那所大學(xué)？不考慮考慮，報(bào)個別的？”

張蔚嵐一怔。他抬起頭，去看嚴(yán)卉婉的臉，被她額頭的皺紋嚇得心頭一蹦。

嚴(yán)卉婉沒再揪著這個話茬，她竟突然說了正題：“你鐘阿姨，沒找你麻煩吧？”

張蔚嵐再一次低下頭。他的頭總是抬不起來，那脖子像生了大病，撐不起腦袋。

“奶奶，你別這么說?！睆埼祶沟偷偷卣f。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個好孩子，很好，也很聰明?！眹?yán)卉婉很淺地笑了下，可惜嘴角的皺紋太厚了，讓她有些笑不動，“我和你鐘阿姨說了，你不容易。”

嚴(yán)卉婉：“你呀，這兩年太不容易了，沒有一件事兒是順的。趕上你高考，我讓她別為難你，畢竟鐘寧不肯松口，沖你使勁兒也沒用。”

嚴(yán)卉婉搖搖頭：“你這性子......”這話她沒說下去。

“奶奶雖然年紀(jì)大了，但還沒糊涂到不講道理，該怎么是怎么。”嚴(yán)卉婉拍了下張蔚嵐的手，張蔚嵐瞬間整條胳膊都崩住了。

嚴(yán)卉婉說：“奶奶知道，你們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你們這是病了?！眹?yán)卉婉的眼神飄遠(yuǎn)，“你們是病了，你們也不愿意，我知道......”

“奶奶。”張蔚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聲的，“對不起，但真的不是那樣的。”

嚴(yán)卉婉愣了愣，又扭臉看張蔚嵐：“那是什么樣？”

“蔚嵐，別怪奶奶傷你。”嚴(yán)卉婉嘆口氣，臉上的神色動容幾分，“人這一輩子很長。你們還小，很多東西還不懂?，F(xiàn)在你們覺得在一起高興，那以后呢？以后還會這么高興嗎？”

“小寧呢，這孩子從小沒爸爸，被我和他媽慣壞了，其實(shí)沒什么長性，又不懂事。但他要是腦袋熱上，就是打他一百次，他也還是那么倔?？赡悴灰粯?，這里的利害，你難道看不清？”

“你們這樣不對。離開了學(xué)校，你們還要出社會。社會上形形色色，什么都有。有的是人，用惡意的眼光看你們。我是過來人，我比誰都清楚那種煎熬?！?/br>
嚴(yán)卉婉捶了兩下胸口：“你們這么胡鬧，我就是閉上眼，也沒法放心。”

“奶奶，你別這么說。”張蔚嵐咬著自己的下唇，舌尖嘗到腥味，“求你了?！?/br>
嚴(yán)卉婉沉默了許久。窗口走過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太，一個小護(hù)士跟在她身邊，她們的說話聲零星掉進(jìn)窗里。

“奶奶，今天感覺好些了？”

“當(dāng)然了，兒子和閨女昨天給我買了那么一大包好吃的，能不好嗎？”

“蔚嵐，你和小寧，你們就分開吧?！眹?yán)卉婉慢慢躺回床上，翻個身背對張蔚嵐，“你們真的不能在一起?！?/br>
“奶奶。”張蔚嵐低低地叫她。但嚴(yán)卉婉始終沒有翻過身，再看他一眼。

張蔚嵐坐在床邊，這才敢探出目光，去巴望嚴(yán)卉婉的側(cè)臉：“奶奶。”

這聲“奶奶”，他想多叫幾次。以后......是不是不能叫了？

“奶奶，你多注意身體，別生氣，要趕快好起來?！睆埼祶拐f。他站起來。

窗外的老太太走遠(yuǎn)了，她炫耀兒女的歡喜也走遠(yuǎn)了。

“奶奶，你勸勸鐘阿姨，讓她也消消氣吧?！睆埼祶钩秳幼旖?，雙唇顫抖。

這一秒他想起了一些東西，走馬燈一般快，全是關(guān)于鐘寧的。很多個片段，零碎又無比完整，他們從小一起長到大，那個鐘寧啊......

張蔚嵐不好形容。世界上有那么多形容詞，但張蔚嵐這會兒想摳一個出來，卻發(fā)現(xiàn)它們個個貧瘠：“鐘寧他......”

鐘寧那混賬，又慫又笨，不著調(diào)，傻，蠢，還那么倔，那么......

張蔚嵐閉了閉眼：“他沒遇到過這種事，您也說了，他是被你們慣壞了。所以，求求你了，奶奶?！?/br>
張蔚嵐的聲音發(fā)生變化，變得削薄，變得啞，他說：“你們別這樣，你們都這樣，他會害怕的?！?/br>
——我也害怕。我好害怕。

嚴(yán)卉婉重重地嘆了口氣，再沒說什么。

張蔚嵐走出病房，走出醫(yī)院，覺得重力似乎被抽走了，他搖搖晃晃地走回家。

說來也是神奇，他這一路上南北不分，居然還能找到家。

在家門口，張蔚嵐站住了。他看見大朵子堵在院門口，正跟一輛白色轎跑對峙，寸步不讓。

車窗搖下來，居然露出了朱穎的臉：“你回來了?！?/br>
朱穎笑了下：“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應(yīng)該再抽空過來，親自和你聊聊，可惜時間找的不好，你不在家。”

朱穎看了眼大朵子：“被它攆出來了。”

張蔚嵐看向大朵子，大朵子朝他搖搖尾巴。鐘姵這幾天都在家里看著鐘寧，應(yīng)該是在的。但院子里什么動靜都沒有。

鐘姵沒再管他的事。

“怎么突然來了？”張蔚嵐沒心思和朱穎假客氣，直接往院里走。

“我想你高考完了，應(yīng)該有時間和我好好聊聊?！敝旆f下車，跟張蔚嵐一起進(jìn)去，“我之前和小歡提過，但她似乎不愿意讓我來?！?/br>
“既然她不愿意，你就不該來?！睆埼祶诡D住腳，突然扭頭看朱穎，硬邦邦地說。

第68章徹頭徹尾長回了黑暗里

朱穎在原地愣了愣。她和張蔚嵐說話不多，但也大概能摸到對方的為人處事，開場就是這般強(qiáng)硬地轟人，不像張蔚嵐。

“我來自然有我的道理。”朱穎笑了笑，“我只是覺得，我們需要好好談?wù)??！?/br>
“沒什么可談的?！睆埼祶箿喩碓餆幔穷^早被燒焦了，“小歡不愿意跟你走，你找我說什么都沒用?！?/br>
“有用的?！敝旆f看著張蔚嵐，眼神有些不好形容。

張蔚嵐皺起眉，剛想張嘴再說句什么，小歡正巧從門后鉆出來：“哥？哥你回來了......”

“......舅媽？”小歡見到朱穎，一張小臉兒慢慢皺了起來。

“小歡?！敝旆f見小歡這樣，難免有些失望，“真的不喜歡舅媽來?。烤藡尨罄线h(yuǎn)跑過來，就是為了看看你?！?/br>
她又抬手指了指院外的車：“舅媽給你帶禮物了?！?/br>
小歡沒反應(yīng)，轉(zhuǎn)眼盯著張蔚嵐看。

大朵子還杵在張蔚嵐腳邊，發(fā)出哀哀的叫喚，用腦袋蹭張蔚嵐的小腿。

張蔚嵐低頭看了大朵子一眼，沒理它，和小歡說：“你先進(jìn)屋去?！?/br>
“......哦?！毙g瞅著張蔚嵐的臉色，這陣兒不想進(jìn)屋，但她沒能耐和她哥反著來，只能先進(jìn)去，給臥室門關(guān)上，站門后耷拉腦袋。

“進(jìn)來吧?！睆埼祶箤χ旆f說，留大朵子自個兒在院里烤太陽。

“對不起，打擾你了。”朱穎也看出來，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