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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凌燃的手都在輕顫。楊安寧沒有試圖掙開凌燃,反而反手緊握住他。凌燃帶著楊安寧,一步一步走進這漆黑的囚牢。大門后是一條長長的通道,黑暗吞噬了通道的末端。楊安寧覺得自己就像走在一條沒有盡頭的黃泉路上,除了無處不在的發(fā)霉氣息和前方那一點微弱的燈光,其他所有都不復(fù)存在。楊安寧踉蹌了一下,摔在凌燃身上。凌燃沒有說話,只是摟住他的肩膀,用身體把他撐住。似乎并沒走很遠他們就來到通道底部,煤油燈照出坎坷不平的臺階,臺階一直向下通向地牢最深處。凌燃停住腳步,再次問道:“安寧,就是這里了。你是不是一定要進去?”楊安寧抿著嘴唇,死死瞪著臺階下方。突然,他搶過凌燃手中的煤油燈,幾步便沖下了臺階。凌燃吃了一驚,緊跟著他沖下去。楊安寧把煤油燈掛在墻上,那原本就是點燈的位置,在那些沒有盡頭的日日夜夜里,墻上的那盞燈是楊安寧能見到的唯一光亮。楊安寧轉(zhuǎn)身看向牢房,熟悉的鐵欄靜靜地立在那里,仿佛從來沒有改變過。離開折柳山莊時楊安寧很害怕,抵達靳城時楊安寧很害怕,到達西苗教總壇時楊安寧很害怕,在之前的大堂中楊安寧還是很害怕,可到了地牢,到了這個他最該害怕的地方,楊安寧反而不怕了。凌燃站在他的身后一動也不敢動,他不敢說話,也不敢有任何動作,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鐵欄上的門是開的,楊安寧低頭鉆進牢籠,在牢籠中央坐下。他與凌燃一個在內(nèi)一個在外,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彼此對望。時光仿佛扭曲著,把他們送回十二年前令楊安寧萬念俱灰的那一天。楊安寧看凌燃看了很久,久到他的情緒好像被封閉起來,久到他的魂魄似乎飄出他的rou體。他盤踞在牢籠頂處,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地牢中的二人。他聽到自己問:“你對我有沒有一點真心?”他聽到凌燃回答:“有,我愛你?!?/br>他看到自己笑了,可是自己的笑容那么刺眼那么難看,他聽到自己說:“你不應(yīng)該這么說,你應(yīng)該說這只是你玩的一場游戲,是我自己下賤,又能怪得了誰?”他看到凌燃上前幾步抓住鐵欄,想進牢籠卻又不敢,他聽到凌燃說:“別這樣,安寧,那些話都不是我真心的。我求你相信我,我不想帶你來這里,這里不僅是你的夢魘,同樣也是我的。如果不是你要求,我無論如何都不會來這兒……”他聽到自己回答:“凌教主,我們都到這里來了,你還想騙我嗎?你究竟要做什么呢?”他看到凌燃痛哭失聲,跪在鐵欄前,他聽到凌燃哀求道:“我永遠都不會再騙你了,我很后悔……安寧哥哥,我不求你原諒我,可你究竟怎樣才愿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挽回自己的錯誤,讓我補償你?”他看到自己躺倒在地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閉著眼睛對凌燃說:“我就是死在這里的,你看到我的尸體了嗎?你讓死人給你機會,這怎么可能呢?”他看到凌燃跌跌撞撞地爬到自己身邊,想把自己拉起來,卻一次又一次失敗。他終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開口叫道:“楊安寧!”躺在地上的楊安寧猛地睜開眼,他仿佛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抬頭望去,上方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沒有。“楊安寧,你看看那是誰?!笔煜さ穆曇粼俅卧诙呿懫?,楊安寧側(cè)過頭,看見穿著雪白長衫的阿寧。“阿寧……”楊安寧顫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撫摸阿寧的臉頰。怎么會忘記阿寧的存在?楊安寧無法欺騙自己,從進入那個廳堂開始,他的眼中便只能看到凌燃,陪伴他十二年的阿寧竟然被他完全忽視了。“為什么會這樣?”楊安寧不能置信地喃喃自語。阿寧沖他笑著,拉著他坐起來。楊安寧似乎預(yù)感到什么,他的雙唇翕動,聲音沙?。骸澳阋x開了嗎?”阿寧點點頭,愛憐地摸著他的頭發(fā),說:“我要走了,你已經(jīng)不需要我了。”“別走……”楊安寧伸手拉住阿寧,說話間帶出幾句哭腔。阿寧搖搖頭,指著凌燃說:“你已經(jīng)不需要我了,你看看他?!?/br>楊安寧看向凌燃,凌燃一身臟污,淚水沾染著地牢中的塵埃,將他的臉抹畫得骯臟不堪。阿寧問:“他是誰呢?”楊安寧訥訥地回答:“他是凌燃?!?/br>阿寧說:“你看清楚。”此時凌燃已經(jīng)回過神來,他撲在楊安寧的腿上,用衣袖胡亂抹著自己的臉,他想抹去臉上的淚水,不料卻把自己的臉抹的更臟了。凌燃的眼睛很亮,淚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轉(zhuǎn),卻絲毫沒有掩去眼睛的神采。凌燃似乎做了什么決定,他仰著頭,倔強地對楊安寧說:“安寧哥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你!”楊安寧的腦海中劈下一道閃電,劈開他混沌的記憶,他好似看到有個男孩在表白被他拒絕后說過類似的話:“安寧哥哥,我不會放棄的?!?/br>現(xiàn)實中的身影和記憶中的身影合二為一,楊安寧不由自主地輕聲說道:“他是阿寧。”阿寧笑得很甜,楊安寧從未見他笑的如此開心,他說:“答對了,給你獎勵?!?/br>阿寧湊到楊安寧面前,低下頭親了他額頭一口,說:“再見,安寧哥哥?!?/br>楊安寧攔不住阿寧,他看著阿寧走到凌燃背后,張開雙手環(huán)住凌燃的肩膀,在他們碰到一起的那一瞬間,阿寧消失的無影無蹤。眼淚忍不住流下臉龐,楊安寧感覺自己迷糊的頭腦在阿寧消失的時候突然清明起來。凌燃就是阿寧,阿寧就是凌燃,他們原本就是一人,他們永遠無法被分割開。一場噩夢十二年,楊安寧在這一刻終于夢醒了。64.凌燃并不知道就在剛剛過去的那段時間,楊安寧經(jīng)歷了怎樣的涅槃新生。進入這間囚牢,楊安寧就像拿起了一把沒有雙頭劍,刺傷凌燃的同時也毫不留情地刺傷自己。他說著尖刻的話語,做著失去理智的事情,任憑凌燃如何示弱,如何懺悔,都不肯給彼此留下一絲一毫的余地。當楊安寧閉著雙眼躺在牢籠中央的時候,凌燃幾乎崩潰了。他忘了自己是西苗教教主,他忘了自己會武功,他只是一個快要失去伴侶的野獸。躺在他面前的楊安寧激起他心底最大的恐懼——他什么都可以承受,他唯一不能的承受的就是楊安寧的死亡。凌燃試著把楊安寧拉起來,他不想看到安寧躺在地上,可他就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氣,無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