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無法復(fù)活曲寧。”

“我知道?！鼻鸦鄣氖终茡崦砬叭说念^發(fā):“可一個人上路，我也很怕孤單。帶上他來陪我吧！”

“我不想死在秘境里，咱們回家吧？我?guī)闳タ纯次野??！?/br>
一路上趙程說了很多，關(guān)于曲佳慧家里從前的事，也關(guān)于曲寧的手，許相臣聽在耳朵里，腦海中卻依舊是張清野方才的話。

曲佳慧自然地拉著許相臣，讓趙程帶著曲寧千瘡百孔的身體，她也帶走了白玉印，如果說許相臣最開始還想留著金玉印，從得知了真相以后，又好像覺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誰都沒再管張清野，曲佳慧帶許相臣離開了秘境。

直到很久，許相臣才終于開口:“你要帶我去做什么？”

“帶你去我家?！毕啾容^其他人的緊張，曲佳慧就像個吃到了糖的孩子，一路上都很振奮，振奮到幾乎詭異:“你也很難以接受吧？受不了真相和你想的不一樣？許相臣，你想不想試試？咱們來打賭吧?！钡朵h在臉上冰涼的觸感，讓人精神都為之一振:“打賭，張清野是不是在騙你，他真的很愛你？”

面前幾乎瘋狂的人，讓許相臣也無話可說。面對這樣的提議，依然沒有掙脫的動作。

直到真正到了曲佳慧家里，親眼目睹了完全無法看出真實年紀的曲世杰，連許相臣也狠狠驚訝了一把。

男人整個蜷縮在墻角，蓬頭垢面，蒼老的面容上，滿滿的都是恐懼，在看到曲寧的尸體以后，仿佛完全呆住了，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在曲佳慧的目光底下，他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許相臣開口道:“你準備殺了他來換你弟弟？”

曲佳慧的臉上還是掛著幾乎要扯裂了嘴角的微笑，沒有回答許相臣的問題，而是將人拖進了屋里，房門從內(nèi)側(cè)緊緊鎖上，將人綁在柜子邊，好像這樣許相臣就無法掙脫了似得，而她身后的許相臣竟也確實沒動。

她輕輕坐在梳妝臺前，上頭的東西都落了灰，抬手撫弄自己的頭發(fā)，描眉染唇，略施粉黛，又換了新裙子，大紅色的，艷麗十分，鏡中逐漸呈現(xiàn)出來的，仿佛完全陌生的一個人，披肩長發(fā)，白凈的臉蛋，平日里的刻薄也變成了風(fēng)情，她帶著曲寧送給她的項鏈，對角落里的許相臣伸出手，許相臣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曲佳慧，看著那人回頭對自己笑:

“許相臣，我美嗎？”

貼著許相臣的后背，曲佳慧的聲音輕飄飄的:“我的樣子，可笑嗎？”

心里頭密密麻麻的情緒，曲佳慧的眼眶很疼，手抖的厲害，等不到許相臣的回答，仿佛自言自語一樣:

“我這一輩子再也不會遇見你了?！?/br>
“不管是曲寧還是所有我的愛人們，我無法再看見你們的幸福了?！?/br>
“你擁有那么多人的愛，我死了，你會記住我最漂亮這一刻嗎？你不會，就像你忘記他們每個人一樣，你甚至都不會為我難過，很快就會徹底將我忘了，而我這個死人，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真的很想帶你一起走，我想帶你一起走啊！”

許相臣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來。

那一雙狐貍似得眼睛里已經(jīng)充滿了眼淚，順著臉頰落下來，將妝面都打濕了，哽咽了太久，已經(jīng)有人開始撞門，曲佳慧才如夢初醒一般，抹了抹臉:

“不管出生還是死亡，一個人的一輩子都只有一次，我總得漂漂亮亮的迎接?！?/br>
將許相臣在柜門上的繩子解開，曲佳慧一手架著刀，一手牽著許相臣:“走吧，咱們出去看看?！?/br>
門外的景象和許相臣所想的并無差別，站在最前方的就是張清野，他身后還有許多人，曲佳慧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打量，最后落在張清野身上:

“獻祭人死后靈魂會消散，你殺了許相臣，他也不會陪著你，沒用的，放了他吧?！?/br>
“下場真慘啊！”曲佳慧哈哈大笑兩聲，手中的匕首卻越發(fā)向內(nèi)推進，許相臣的脖子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道淺色的血痕:“如果我今天把他殺了，你又能怎么樣？”

院里的少年筆直地站著，仿佛一路的奔波已經(jīng)讓他冷靜了一下，過分慘白的臉上，好看的眉頭微蹙:“我會將他復(fù)活?！?/br>
“復(fù)活？怎么復(fù)活？我都無法復(fù)活，你用什么復(fù)活？”

“我們的姻緣相似，只要有我一條命在，他就不會死?！?/br>
“說的真好聽，我都快感動哭了！”用刀尖拍了拍許相臣的臉，血跡都染了上去:“許相臣，你信嗎，信他的話？”

不信。

可就在不久之前，這件事確實發(fā)生了。張清野用自己的性命將他送回了一年前，白玉印只有他有，秘境的鑰匙也只有他有，許相臣不得不信，他已經(jīng)完全失去懷疑的立場了。

良久的沉默，在看見許相臣眼神的那一刻，曲佳慧仿佛什么都懂了，苦笑了一聲，她用著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在許相臣耳邊開口:

“你看，你擁有所有人的愛。”

顫抖的脆弱，清晰地傳遞到許相臣身上:

“我不知道張清野說的是不是真的，玉印是否會影響心性，可我看著你和我爸，都不是完全沒有感情的?！?/br>
“傻瓜，我怎么可能真的舍得害你?！?/br>
“我真的真的很……”想說出口的話，終于還是咽了回去，這一次不說，便再也沒有機會說出來，曲佳慧改口道:“我這樣的人，希望下輩子你還是不要遇見了。

許相臣想說一點什么，嗓子干澀地疼痛，使他開口的聲音十分沙啞:

“我知道?！?/br>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會殺我。”

嘴角不停抖動，像笑也像哭，斑駁的淚痕，讓她美的多了一分凄涼:“別這樣啊，你這樣，我更不想死了?！?/br>
“不過到了今天，我這一生，也值得了?！?/br>
匕首切進心口，只是一瞬間，不管是第一次見面，還是這最后一次的對話，曲佳慧對于死亡，永遠沒有多少猶豫，不懼怕不逃避，哪怕是玉印的影響下，遭遇了那么多不幸不公，她沒想過要傷害任何一個人，這樣的一個人，許相臣又怎么可能會相信她真的會殺害自己？

鮮紅的裙擺飛舞起來，落到身后荒涼的土地之中，強烈的顏色，曲佳慧一生都與美麗無緣，僅僅這一次，那么張揚強烈，隕落的美。

曲佳慧眼前是少年曾經(jīng)站在雪地里，送給她最珍貴的禮物，直到最后一刻，也沒舍得帶上那枚發(fā)夾，她自卑敏感，恐懼不合適的妝容帶來的丑態(tài)，她害怕自己配不上許相臣送的東西，也永遠不敢說出真心。

手里緊緊捏著的，是許相臣送給她的發(fā)夾。

“命運由不得人來選。如果來生，你不會再遇見我這樣的人就好了?！?/br>
如果有來生，你也能夠幸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