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混。

裴家好歹有個能干的裴釧，他家這父子倆一個賽一個地不著調(diào)。

蔣孝騰不知出于什么考慮，居然也很支持蔣孝期同周家來往，并不擔(dān)心他近墨者黑。

用他兄長的口吻說，就是蔣孝期學(xué)建筑這種嚴(yán)謹(jǐn)?shù)膶W(xué)科平時給人感覺過于板正了，在同齡人的圈子里輩分又高一級，小輩兒輕易不敢跟他胡鬧玩笑湊的太近，正好借著周未的人氣多交交朋友。

于是，一買一賣兩廂情愿，像大家族的聯(lián)姻，周未sao擾他sao擾得名正言順。

“怎么了？”蔣孝期單手插兜，低著頭在電話里問，聲音輕得像耳語。

蔣楨抬頭看了兒子一眼，他極少用這么隨意的語氣接電話，沒有問候，沒有稱呼。

彼時周未正坐在他家門口的步梯臺階上背，縮著肩膀越背越冷，像在念古人特意給他寫的自傳。

“七哥，餓?！?/br>
蔣孝期看時間，晚了一個小時，這貨居然在餓肚子等他投喂。

“今天沒帶罐頭來？”貓罐頭，周未來了花花就一定有加餐，第二天早上他家門口說不定又會出現(xiàn)什么死鳥死耗子。

蔣孝期調(diào)侃他，聲音里有了笑意。

周未可能餓死機(jī)了，只剩下復(fù)讀功能：“七哥，餓?！?/br>
其實(shí)周未比蔣孝期想象的要好養(yǎng)很多，他雖然什么都習(xí)慣性挑剔一下，但挑完了什么都能吃，愛吃的也不多吃，不愛的也能湊合幾口。

蔣孝期大概猜到他胃不太好，晚飯就弄點(diǎn)易消化的，反正不怕周未缺營養(yǎng)，英泰的自助餐出了名的豐盛。

“我在醫(yī)院，我媽明天出院?！笔Y孝期如實(shí)相告：“明天我送她回碧潭，早上的飛機(jī)，周日晚上回來。”

周未像是強(qiáng)制重啟了，打起精神又難掩失落：“哦，那你陪阿姨吧，我去潔惠吃疙瘩湯。明天我送你們?nèi)C(jī)場？”

他這個徒弟還沒出師，師傅有責(zé)任送佛送到西。

蔣孝期不出聲，周未以為他嫌自己那輛柯尼塞格太扎眼，而且只能坐倆人，于是補(bǔ)充：“我開裴欽的SUV，低調(diào)，還能裝東西?！?/br>
“七點(diǎn)十分的航班，你起得來嗎？”

周未果然胃疼地頓了一下，輸人不輸陣地答道：“當(dāng)然，可能那會兒我還沒睡！”

“我現(xiàn)在回家，大概要四十分鐘。”蔣孝期模模糊糊給了個選項(xiàng)，意思是他可以等。

“你吃了沒？”

“在這兒陪我媽吃的。”

周未沒說什么，掛斷了電話。

蔣楨彎著眼睛看兒子，問：“明天，我是能見到你攢錢買花追的兒媳婦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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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孝期差不多正好是四十分鐘后到丹大公寓的，電梯門一開，他就看見斜對面下行的步梯臺階上坐了個人，濃郁的英泰校服，一截纖瘦的脖頸從衣領(lǐng)探出來，微微低著頭，臉快要埋進(jìn)一只比他頭還大的塑料外賣盒里。

周未正捧著從潔惠打包回來的一份疙瘩湯，邊取暖邊用塑料小勺往嘴里盛，鼓起腮幫子吹涼，被氤氳的蒸汽熏一臉。

聽見身后電梯響，他含著一口湯回頭看，嘴唇燙得泛紅，眼睛彎起來：“你說你吃了，我就沒等你?！?/br>
蔣孝期一臉愕然，掏出鑰匙開門。

他完全無法想象這位開著幾千萬跑車的周家小少爺，居然大涼夜蹲在他家的平民樓道里噓溜十六一份的疙瘩湯，畫面詭異得如同一株開在紫地丁叢中的冠世墨玉。

周未捧著疙瘩湯跟他顯擺：“里面加了老板娘腌的泡菜碎。”蘿卜和芹菜都好吃，酸甜爽口，開胃下飯。

大概是周未怕那幾個混子后面要找麻煩，讓那群去打過招呼，秦惠潔提心吊膽了幾天發(fā)現(xiàn)相安無事，之后再看到周未光顧就追著要退他那一萬塊錢賠款。

周未不肯收，秦惠潔便給他免單，折算成疙瘩湯的話他估計能免費(fèi)喝半輩子。

“你們學(xué)校午餐都吃龍蝦，就沒錢做身外套穿嗎？”何必凍得像狗一樣，蔣孝期自己那么壯，這兩天趕上降溫，都換絨里的軟殼衣穿了。

英泰當(dāng)然有外套，而且是羊呢大衣，就是不知設(shè)計師哪根筋搭錯了，用姜黃，倒是和絳紅同為英泰樂津的標(biāo)志色，單穿也好看，配在一起做?；者€勉強(qiáng)可以，大片穿在身上就很像火候老了的番茄炒蛋。

再者，英泰的學(xué)生大多車接車送，稍微有點(diǎn)霾或者雨雪體育課都改到通了新風(fēng)的玻璃穹頂下面上，穿大衣不能耍帥就很多余。

周未：“有，丑。”

蔣孝期：凍死活該。

他側(cè)身讓周未進(jìn)屋，市政的供暖還差幾天啟動，但公寓的自采暖想什么時候燒都行，蔣孝期按著面板調(diào)高室溫。

周未一手托著疙瘩湯的大餐盒，一手扶著玄關(guān)柜蹬皮鞋，剛蹬掉一半忽然想起什么，把餐盒往蔣孝期懷里一推，重新踩上鞋子返身跑出去：“落了個東西?！?/br>
蔣孝期看他蹦下臺階從樓道里撿回一個牛皮封的矩形扁包裝，似乎不輕，他兩手提著，快拖到地上。

真不知道這么大塊東西，他那個只能塞兩人、前備箱比積木盒子大不多少的車是怎么運(yùn)過來的。

“這是什么？”

“送你的?！敝芪窗阉吭谛衽赃吜⒆。缓笱杆俚诺羝ば瑠Z回餐盒，躥到沙發(fā)上窩起來喝：“拆開看看——”

蔣孝期脫掉外套掛好，蹲下身去拆外層裹著的牛皮紙，這顯然不是禮物的精心包裝，只為起個保護(hù)作用，他摸到里面堅(jiān)硬的木框，大概猜出是什么了。

“你畫的？”

那幅半人高裝裱妥帖的油畫被剝出來，斜倚在皺紙堆里，被門廳暖黃的射燈由上而下打亮，極富紋理質(zhì)感的顏料柔化出毛皮般的光澤。

那是一匹草原上疾馳的駿馬，有著健碩的身軀和四肢，肌rou勻稱、皮毛油亮，馳騁的身姿灑脫不羈。

蔣孝期看得出這是幅油畫，但用色和畫法都更像國畫的水墨，連著風(fēng)卷碎浪的草場在內(nèi)，都只有黑白棕灰四色之間的濃淡過度，筆觸也偏寫意，沒有過于清晰精致的細(xì)節(jié)，但無論是鬃毛飛揚(yáng)的虛影還是馬蹄踏飛的草屑都帶出動感，仿佛那匹馬下一秒就該脫框而出。

“嗯?！敝芪茨翘烊ヲT馬，除了帶周耒散心，也閑著欣賞了一陣奔馬的英姿，當(dāng)時就有回家畫一畫的念頭，結(jié)果被摔得忘記這茬兒。

他盤膝在沙發(fā)里四處看看：“總覺得你這屋里少點(diǎn)什么，掛幅畫可能好點(diǎn)……”

他看蔣孝期盯著那副畫半天不吭聲，背影沉得像一座石塔，以為他不喜歡。

“那什么，你不是喜歡吃草么，要不是看過你打架，我也許會畫一頭羊……或者鹿？”

蔣孝期還是沒動沒說話。

周未想了下他和馬的交集，心虛道：“我……絕對不是畫這個諷刺你！”

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