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痛苦瘋狂的母親啊。

她在痛苦的幻夢中看到自己的孩子一次次面臨險境，于是一次又一次地伸手努力地想要去拉住他。隔著一個世界，隔著如此漫長遙遠的時空，愛穿越了時間與空間，如蒼鷹展開的羽翼，保護著她的雛鳥安全成長。

國王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自己不擇手段也要活下來。

因為他不是為世界所憎，他同樣為人所愛。

他要回來，他要回到羅格朗。

這里有著他的所有親人，這里才是他的國家，他的土地。

“您要回科雅嗎？”國王問母親，“我遇到了一位吟游詩人，他們到現(xiàn)在還在想念您，如果他們知道您還活著，一定會很高興?！?/br>
伊莉諾替國王理了理衣領(lǐng)，她端詳著昨天沒能近距離好好看一看的兒子，他的藍眼睛和威廉三世一脈相傳。他的體貼也和他的父親一模一樣，他們都不擅長表達自己，都不擅長面對柔軟的情緒。

王太后明白國王是想轉(zhuǎn)移她的愧疚。

她搖了搖頭：“我現(xiàn)在不能回去，在世人眼里，我已經(jīng)病逝了，如果貿(mào)然出現(xiàn)會為他們帶來麻煩。而且，我將在陰影中捍衛(wèi)您的國度，您是羅格朗唯一的君主。”

她的聲音溫和而又不容拒絕。

內(nèi)務(wù)總管在距離這對終于見面的母子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他望著這座宮殿曾經(jīng)的女主人，眼睛微微有些濕潤，他低聲嘟噥：“真好?！?/br>
真好，至少不是什么都離開了。

“過來吧?！?/br>
國王察覺到了內(nèi)務(wù)總管的到來。

內(nèi)務(wù)總管是來匯報關(guān)于白金漢公爵葬禮的事務(wù)準備。

那將是葬禮，也將是宣戰(zhàn)。

第99章葬禮改革

此時,白金漢公爵的靈柩停在圣威斯大教堂里。

葬禮舉行的時間將在四天之后。而在這之前各個邦國，各個郡的代表已經(jīng)從各地朝薔薇王宮趕來。白金漢公爵幾乎是上一個時代最后的帝國象征,他的葬禮意義遠超同時代的所有人。

在等待參加葬禮的人到來的這些天里,約翰將軍守在他父親的靈柩之前。

這大概是約翰將軍與白金漢公爵相處時間最多的時候了吧。在他年幼的時候，白金漢公爵屢屢率兵出征，而等到他長大,他便將駐守戰(zhàn)場的任務(wù)從父親手中接了過來。與約翰將軍一同陪伴白金漢公爵的，還有公爵的老友們[1]。

查爾斯大副在國王歸來的那天也趕到了梅茨爾城堡，他進宮見了國王一面，將一把劍交給了國王。

“這是他當初用的劍。”

查爾斯帶著幾分回憶地看著柄上鑲嵌著紅寶石的長劍。

“那時候他把它留在了船上，現(xiàn)在算物歸原主了?！?/br>
年輕時候的白金漢公爵離開沃爾威海盜的時候,曾經(jīng)問過他們需不需一些物資上的支持。當時船上的海盜們將他轟下了船，嚷嚷著想要打劫大貴族他們總會有機會的。結(jié)果在白金漢公爵離開之后,他們在他住的房間里發(fā)現(xiàn)了這把他留下來的寶劍。

這把劍應(yīng)該是公爵的父親獅王查理在他成為騎士的時候,送給他的禮物。

在白金漢公爵將這把對他意義非凡的劍留給沃爾威海盜的時候，沃爾威的海盜們就認定了他也是兄弟的一員。

“讓它陪著他吧?！辈闋査拐f，笑了笑。

有身份的騎士下葬的時候，后人會以他的配劍作為陪葬。那是他忠實地履行了身為騎士勇敢征戰(zhàn),守護領(lǐng)土保護弱小的象征。但是白金漢公爵的一切都化為了赤土，鎧甲與劍都沒能夠留下來。[2]

查爾斯知道這一點,他這一次來,也是為了將公爵的劍帶來。

如果是按照正常的教廷的慣例，主持白金漢公爵葬禮整個儀式的，應(yīng)該是圣威斯大教堂的大主教,他是整個羅格朗地區(qū)的主教首腦。

但是，本該是葬禮中最重要人物之一的圣威斯大主教反倒被國王遺忘了。

或許，不該稱為遺忘。

而是，這一次的葬禮，國王并不打算讓圣威斯大主教參與。

“安尼爾神父到了?！?/br>
內(nèi)務(wù)總管向國王匯報。

………………

安尼爾神父在薔薇王宮外等待國王的接見。

他伸手輕輕握著自己胸前的十字架，在心中低聲念誦著圣書的段落。

他是應(yīng)國王的邀請，在幾名薔薇騎士的保護——或者稱之為“看守”之下，趕來羅格朗首都梅茨爾城堡的。

“院長?！?/br>
年輕的勒米神父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的導(dǎo)師，時不時將目光從他們面前的幾名薔薇騎士腰間的配劍上掃過，欲言又止。

按道理，作為一位偏僻之處的普通修道院院長，得到國王的召見應(yīng)該是一件值得榮幸的事。但是……

勒米神父不由得又想起了這些天來傳得越來越廣的那個說法——

據(jù)說，北地的叛亂由圣廷挑起，白金漢公爵的死更是與圣廷有直接關(guān)系，這讓年輕的國王前所未有的暴怒。一向冷酷暴戾的君主有決心為他的叔父掀起一場血腥的報復(fù)，這報復(fù)風(fēng)矛頭直指羅格朗境內(nèi)的所有神職人員。

私底下交談的人只把這件事當作飯后的談資，但是勒米神父卻不得不感到格外心驚。

他和普通的神父不同，在追隨安尼爾神父離開圣廷之前，他也接觸到了一些圣廷內(nèi)的力量，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東西。

勒米神父覺得白金漢公爵之死與圣廷可能真的有關(guān)系。

如果白金漢公爵真的是死于圣廷之手，那么一向有驚人之舉的國王，很有可能會對羅格朗境內(nèi)的圣廷力量展開血腥的報復(fù)。

在這種時候，安尼爾院長接到國王的邀請，勒米神父很難控制自己不想多。

苦勸無果之后，勒米神父不放心自己的導(dǎo)師一個人前來殺機重重的王宮，于是再一次跟隨安尼爾神父到了這里。一路上，他明顯地感受到來自薔薇騎士們的冷淡和敵意——這讓他越發(fā)惶惶不安。

在勒米神父眼中，瑰麗雄壯的薔薇王宮就是一個巨大的死刑場。

“沒事的，孩子?！?/br>
安尼爾神父睜開眼，他溫和地安撫著自己的學(xué)生。

安尼爾神父仰起頭，望著遠處圣威斯大教堂頂端的那個巨大十字，仿佛透過它看到了深淵海峽西岸的另外一個國家，還有那十字林立如森的圣廷。

勃萊西圣廷的動靜一天天地傳來，北地的戰(zhàn)火一日日地平息，安尼爾院長心中的痛苦與日俱增。

圣廷果然插手了北地的叛亂，他們以圣主的名義，讓無數(shù)的生命被卷入了戰(zhàn)爭的漩渦。

而戰(zhàn)爭只會帶來仇恨。

國王即將對所有神職人員展開血腥報復(fù)的流言讓安尼爾院長感到不安。

在神職人員中，也許是有一些人，他們的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