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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脈皆斷,修為盡廢,詫然驚道:“沈兄你的修為!”沈孟莊擺擺手,苦笑一聲,示意他不必在意。方才的話還在他耳邊回蕩,似一顆石子投進(jìn)平靜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許久都不曾消退。三十萬,三十萬……大約是十幾座城鎮(zhèn),他十年間拼死拼活的心血,就這么被人糟蹋?他豁命從異獸嘴里救下的一條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在那個人眼里,不過是他說要血祭便血祭的數(shù)字而已?柔弱的婦女、嬌嫩的稚童、孱弱的老人、想大展身手光宗耀祖的年輕人,所有人、所有生命,都在盡力活著。在他眼里,都是同等的絢麗驚世,此刻就這般卑賤?卑賤到弱者就該死,就該永世為奴?他拼命救下的人,他不惜拋棄所愛要救下的蒼生,他曾言死而后己的天下人,如今,只是一個冰冷的數(shù)字?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工具?他不甘,即便此刻他身若浮萍,已如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但他也要盡力一試。他不能坐在這里,眼睜睜看著三十萬人在一夕之間被抹去,他不能坐在這里,麻木地聽著遙遠(yuǎn)的哭聲。這不是他,這不是那個說要“為天下人之安樂,死而后已”的沈孟莊。但是該如何做?還有什么辦法能阻止?沈孟莊頭暈?zāi)垦?,腦袋嗡嗡響,渾身虛脫無力,扶著木桌緩緩坐下,嘴里低聲嘀咕著:“讓我想想,讓我想想……”腦中飛速回想有關(guān)的對策,沈孟莊雙手緊緊握拳,渾身不受控地戰(zhàn)栗。臉色愈發(fā)蒼白,仿佛渾身的血液全部涌上了頭頂。眼前畫面飛馳,師尊站在他面前叮嚀教誨,說了些什么呢?耳邊的話逐漸清晰,沈孟莊突然站起身,猛地沖向一旁的梳妝臺,拉出抽屜慌亂地翻找。腳腕的鐵鏈纏成一團(tuán),錚錚作響。抽屜里的東西全被他扔出來,鐘顏?zhàn)哌^來欲幫他找。嘴里念念有詞,不停地嘀咕,沈孟莊此刻全然不顧地上的狼藉,拉出所有抽屜倒在地上,胡亂摸索,終于在一堆雜物中摸到一面有銅錢打造的銅鏡。沈孟莊拍拍上面的灰塵,遞給鐘顏說道:“當(dāng)年也有魔物在暗境抓人開陣獻(xiàn)祭,我?guī)熥鹋晌蚁律剑o了我這面銅鏡。只要你找到陣眼,伺機(jī)將銅鏡投入陣中,然后以內(nèi)力打開銅鏡里的烈焰,便能破陣,同時重創(chuàng)開陣之人?!?/br>接過眼前銅鏡,鐘顏仿佛接過大任一般,神情嚴(yán)肅,眼神堅(jiān)定看著沈孟莊,說道:“沈兄,你還是鐘某心中的沈孟莊?!?/br>沈孟莊只輕聲一笑,似苦澀似欣慰,卻有無法為外人道的辛酸,輕聲道:“但愿吧。”兩人拱手一禮,在鐘顏轉(zhuǎn)身欲離開之際,沈孟莊突然叫住他,似將所有的希望壓在他肩上一般,鄭重其事道:“一定要成功。”鐘顏同樣鄭重地朝他頷首應(yīng)答,隨后消失在門口。仿佛是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一般,沈孟莊踉踉蹌蹌地走回床邊,側(cè)身一倒,沉沉睡去。又是那個噩夢,少年在眼前嬉笑,轉(zhuǎn)眼便消失不見,身體忽而被大火吞噬,一眨眼又掉進(jìn)無盡深淵,周遭沒有天光,沒有任何生的氣息,他的身子扔在下墜,不停地下墜。三日后,石階城內(nèi),三十萬活人被黑霧圍困。魔界大軍整裝浩蕩,暗傀、三首岐嬰、長邪落在屋檐兩側(cè)。一聲駭人嘶叫,血蝙蝠從天際俯沖而下,黑霧在屋頂匯聚,陸清遠(yuǎn)從霧中緩緩現(xiàn)身。地上所有魔軍齊刷刷跪地高聲吶喊“暗夜無疆,長夜圣光”,地面上的百姓嚇得渾身發(fā)抖,嘴里不停地念叨“阿彌陀佛”。仍有幾個抱著僥幸心理的人望著屋頂上黑袍威嚴(yán)的陸清遠(yuǎn),大喊道:“魔尊大人,您不是救世主嗎?您曾經(jīng)救過我的,現(xiàn)在求您大發(fā)慈悲吧!”“啊?!标懬暹h(yuǎn)漫不經(jīng)心地回應(yīng),黑袍在身后飛舞,華冠生輝,耀眼奪目,“是啊,本座來當(dāng)救世主了,你們很快就能解脫了?!?/br>“真的嗎?魔尊大人是救世主,一定會放了我們的!”仰頭睥睨腳下跪地求饒的眾人,陸清遠(yuǎn)嗤之以鼻,信手一揮,只見黑霧緊緊交纏,眾人腳下懸空,浮在半空中。所有人凄聲哀嚎,響徹天際,萬人痛哭,當(dāng)哭到長城,卻哭不動陸清遠(yuǎn)的心。鐘顏、孟青陽、冷山嵐等人藏身于竹林間,伺機(jī)而動。突然天際黑霧驟然匯聚形成一道龐大漩渦,似無底黑洞,要將眾人吸進(jìn)去。所有人仰頭看著這道漩渦,仿佛要被送進(jìn)惡魔的血盆大口中,四肢掙扎著、尖聲驚叫著。三十萬人距離漩渦愈來愈近,陸清遠(yuǎn)抬起右手,死印紅光驟閃,印記沿著胳膊纏繞指尖,一道詭魅紅光從指尖穿透云層。突然驚雷轟隆,漩渦中電閃雷鳴,紅光刺眼。就在這時,鐘顏?zhàn)ブ掷锏你~鏡,貫入內(nèi)力徑直扔進(jìn)漩渦中。三人合力打開銅鏡里的烈焰,熊熊道火長綿,燃燒著黑云,在天際大放異彩。霎時黑云崩裂,銅鏡回身一旋,烈焰如離弦之箭直逼陸清遠(yuǎn),貫穿他胸膛。登時口吐朱紅,嚇得周身眾魔紛紛擁過來大喊尊上。指腹揩去嘴角的血跡,陸清遠(yuǎn)揚(yáng)手說道:“無妨。”烈焰消逝,銅鏡斂光隱匿。三十萬人也隨著消失不見,鐘顏等三人見事成遂趕緊離開現(xiàn)場,前去尋找眾人蹤跡。看著消逝的銅鏡,陸清遠(yuǎn)心中怒氣漸生。那個東西,他再熟悉不過。是何人所有,他比誰都熟悉。又是他,又是他!為何他總要阻攔他,為何他總要與他過不去!為何他不能乖乖聽話,為何他又要幫其他人對付他?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仍是如此。他就這么討厭他嗎?他就這么喜歡欺騙他嗎?所以那句心甘情愿是假的,說要永遠(yuǎn)護(hù)他疼他也是假的,說要和他過平凡夫妻生活也是假的,一切都是假,十年前是假的,十年后仍是假的。只有他還和傻子一樣信以為真,所有人都在騙他,只有他當(dāng)真了,只有他是真心的,十年前是,如今亦是。喜歡就是喜歡,無法收回,但是喜歡,就可以這般隨意踐踏嗎?此刻心頭有千萬把鈍刀,在一刀一刀割他的心頭rou。失望、憤怒、煩躁,全都占據(jù)陸清遠(yuǎn)的理智。心里的怨恨比方才被烈焰所傷更痛,更加折磨他毫無防備的真心。雙手緊緊握拳,渾身發(fā)抖。陸清遠(yuǎn)低著頭,眉眼陰冷,眼神幽暗如黑夜之鷹,殺人于無形。黑霧愈發(fā)濃重,陸清遠(yuǎn)猛然一揮袖,轉(zhuǎn)身消失在黑霧中。雀宮闈內(nèi),沈孟莊站在窗前,憂心忡忡地望著遠(yuǎn)方,似乎想要看到眾人安好,又似乎在等待鐘顏帶來好消息。就在他殷切地盼望時,突然一雙手從身后緊緊環(huán)住他,將他抱起來扔在床上。還未等他反應(yīng)過來,那人欺身壓上來,粗暴地撕裂他的衣物,力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大,方才還素凈整潔的白衣,此刻只剩下地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