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去勢的原因還帶了幾分女氣，平日里他陰戾的很，沒幾個人看的出來。這會兒只著里衣散發(fā)，倒越顯得他柔弱了。

“督公?！毕财奖驹诳蛷d里。

“你一會兒去五殿下府上送拜帖，說咱們今兒晚上去拜訪。然后讓后面人給準(zhǔn)備頂不起眼的二人轎，咱們過了戌時就出發(fā)?！焙伟矅诟赖?。

他正要告辭時，喜樂何安披散的長發(fā)挽了個發(fā)髻，何安里衣松垮，露出光潔的脖頸。

喜樂身形一頓。

照夕院里盈香所說的一句話又浮現(xiàn)在腦海里。

——您后脖頸往下三寸有個月牙形的胎記，我還記得清清楚楚，這胎記的位置總不可能有假。

可是何安的脖頸下方三寸，根本沒什么月牙形的胎記。若盈香記得沒錯，江月脖子后面是有胎記的，而何安并沒有。

那究竟是盈香記錯了。

亦或者何安不是江月？……若真是如此，江月人呢？在何處？若督公桃代李僵，這可是比姐弟相認(rèn)更大的罪過。

欺君之罪。

喜平只覺得眼皮子一跳，然而卻并沒有再說什么。

“奴婢知道了。這就去辦?！毕财铰曇羝椒€(wěn)道。

“去吧?！?/br>
喜平安靜退了出去。

“師父放心？”喜樂問，“平時您梳頭都只有我在?！?/br>
何安瞥他一眼：“忒多話。”

喜樂討?zhàn)埖男α诵?，已是心照不宣?/br>
*

待太陽西邊一落，何安拿了裝扇子的匣子便上了轎。

藏青色轎子一路由喜樂和府里另一可靠不多話的轎夫一路抬著，嘎吱嘎吱就出了府，不走大路，專挑胡同小道。

何安有點緊張，抓著匣子的手心微微出汗。

他知道自己這要去納投名狀，殿下也不一定信的。

天下忠心的奴才千千萬，也不缺他這一個。

師出無名，總得有個理由吧。

就因為當(dāng)初殿下多看了他一眼，送了他去內(nèi)書房？這是殿下垂青，自己感激就好了，難道還要拿這個邀寵不成？

后來自己那些偷偷摸摸的事兒，更不能給殿下說。

更不能讓殿下知道了自己齷齪的小心思，若讓殿下知道自己肖想些什么，殿下怕是再不會多看自己一眼了。

何安就這么胡思亂想，直到轎子停進了五皇子府邸，也沒想出個眉目。

*

”何安今天找你，果然是為了封藩的事？”

“正是?！壁w馳說，“今天聽?wèi)虻臅r候，他提了幾次，都被我打岔說開了?！?/br>
白邱聽了趙馳的話，眉頭緊皺，“他權(quán)力不算小，御馬監(jiān)提督，惡事也做了不少。然而比起其他幾個大太監(jiān)，還是年輕了幾分，倒讓許多人沒把視線放到他這邊?！?/br>
趙馳倒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不過這些早年入宮的人，在那么個底層大染缸里摸爬滾打，什么非人的折磨都受過。不往上爬就是死路一條。更何況，他們沒有情感寄托，對金錢權(quán)力的執(zhí)念更是深了不止一些。何安雖然相對后起之秀，如今看來，野心也是不小的……”

自己走時，何安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來還有點舍不得了。

“殿下？”白邱喚他。

“嗯？”趙馳回神，看到白邱那探究的眼神，連忙說：“白參書說得對。”

“……殿下聽到我說什么了嗎？”白邱問。

趙馳正襟危坐：“還請白參書賜教?！?/br>
……所以說還是沒聽就是了。

白邱無奈的重復(fù)了一次：“大端朝外設(shè)內(nèi)閣六部，內(nèi)設(shè)十二監(jiān)四局爸司，本就是一一對應(yīng)。司禮監(jiān)掌批紅，御馬監(jiān)管親軍，權(quán)力滔天，早就遠(yuǎn)超外庭。殿下若想成事，必然要跟一位大襠往來，只是要選哪一位而已。然而無論選哪位，何安都絕對不是上上之選?！?/br>
“哦？白參書為什么這么認(rèn)為？”

“何安上有關(guān)贊。司禮監(jiān)還有鄭獻、陳才發(fā)，王阿。哪一個都不是好對付的人，都是經(jīng)歷血雨腥風(fēng)才爬到這個位置的。何安不過二十八歲，算是提督以上年齡最小的一位，資歷又潛。目前也都被認(rèn)為是鄭獻的師弟……尚未有自己的勢力派系?！卑浊竦?，“咱們時間有限，何安不是個好選擇。”

“我倒不這么認(rèn)為。”趙馳強辯道，“這位御馬監(jiān)提督年紀(jì)輕輕就能身居高位，未來的發(fā)展猶未可知。諸位大襠都已有派系，現(xiàn)在再去拉攏怕是費力不討好。倒是何安這種的，水深水淺，一試便知。”

白邱跟趙馳認(rèn)識多年了，瞧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想什么。

“殿下又開始胡謅了。”白邱說，“前幾日自己還說要離何安遠(yuǎn)點。這見了幾次，不知道是哪兒合你心意了，就找借口結(jié)交。莫不是看上了何督公？”

“嗯？”趙馳被人戳破也不尷尬，“嗨，朋友多了好辦事嘛。這不是也是白參書您教我的嗎？”

兩人正說著，有下人來報，說自何提督府上有人送了禮過來。

白邱看了趙馳一眼，出門接過那狹長的匣子，復(fù)又回到書房遞給趙馳，趙馳打開一看，乃是自己前一夜交出去的折扇。

“咦？”白邱困惑，“這不是我的扇子嗎？怎么被殿下拿走我還不知？”

趙馳誠心實意的說：“去勾欄胡同，脂粉氣太重，怎么能用我自己的寶扇。也只能拿參書你的扇子充充場面了。”

“……”白邱無語，“我這扇子可不簡單，您拿我扇子干什么去了，怎么被何安差人送了回來?！?/br>
接著就看扇面邊緣有些墨跡看不清，白邱大驚，一把搶過扇子，怒道：“殿下！我這扇子可是烏木玉骨，求了蘇扇大家夏玉書，花了五六年的時間才制成！這是夏玉書封山之作，千金難求啊！這么多年我都沒舍得在上面書字，一直都是把裸扇。您這倒好，出去逛個窯子，回來扇子就毀了！”

“參書別急。聽說何安是當(dāng)世書法大家，我才特地求了墨寶的?？隙ㄅ涞纳夏愀鄙茸印！壁w馳心虛的勸慰，旁邊拿了碗茶要喝。

白邱瞪他，氣的發(fā)抖，唰得撐開那扇面，半晌沒話。

趙馳奇道：“怎的？何安的字有那么好？”

只聽白邱聲音低沉，隱約似咬牙切齒道：“字是不錯，今世罕有。就是這題的內(nèi)容——”

他一轉(zhuǎn)扇面給趙馳。

趙馳抬眼就看清了上面提的詩。

含在嘴里的茶“噗”的一口就噴了出來。

那字筆酣墨飽，游龍驚云，世間少有，行云流水，確實是一首好字。就是那詩吧……哎……嗨……也實在是太粗鄙了——

殿下是天奴是地；

我把殿下放心里。

讓奴往東不往西；

殿下帶笑我歡欣。

落款何安。

第十四章燙甜

“屬下請告老還鄉(xiāng)?！卑浊褚荒樕鸁o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