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觥籌交錯逐漸遠處，而身前的交談卻一字不差入了耳中——

“過幾天有一場畫展，有你喜歡的新銳畫家，我訂了票，到時候把時間空出來？”

“天吶，我都不知道，明景你可真會討人歡心！”

盛淮保持著推門的姿勢，眼瞧著露臺上一男一女循聲轉(zhuǎn)過頭來，他挑著眉掃過杜明景，掃過他身邊的那位，不出意外應(yīng)該是湖大院線的程小姐，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打擾了?！?/br>
他說著話，當(dāng)即想退回去。

“盛淮！”杜明景在他闔上門的一瞬喊出聲，“聊聊？”

盛淮抬眸，瞧著杜明景在程小姐耳邊說了什么，對方笑著離開，還不忘體貼地替他們關(guān)上門。

“聊什么？”盛淮走過去，站在他三步開外，身姿筆挺。

杜明景的眼神在他臉上逡巡而過，輕聲笑道：“我以為，以你的性格，不會再和我多說一句話。”

“你也知道你做的事情天怒人怨么？”盛淮平靜地看著他。

“不要說得這么嚴重，”杜明景朝他舉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br>
盛淮回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

“可我不是個君子?！倍琶骶皵偸?。

“確實，你是個偽君子?！笔⒒绰N起唇角，語氣溫和，但言辭之間的不屑，早已溢于言表，“不僅要利益，還要名聲?！?/br>
他朝杜明景笑了笑，回敬他一杯酒：“連小人的敢作敢當(dāng)都不如?！?/br>
杜明景捏緊酒杯，強忍下一口氣，須臾，才開口嘆氣：“你和他學(xué)壞了?！?/br>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是活潑?！笔⒒醇m正他，隨即道，“這或許可以稱之為另類的夫妻相。”

杜明景一噎。他從沒想過盛淮也會有如此口齒伶俐的時候，這讓他想到當(dāng)初在高識路39號時，游戲中帶著些小小自戀的盛淮，也是他沒見過的模樣。

“我一直覺得，我沒有真正認識你?！倍琶骶案锌馈ＫJ識的盛淮，見識淵博，涉獵廣泛，脾氣很好，溫和又優(yōu)雅，禮數(shù)仿佛是他所有行為的準(zhǔn)則，從來不會在人前失儀，“我從沒有想過，你也會和紀(jì)從驍一起針對我，完全沒有理由——”

盛淮原本還只當(dāng)做對方是說自己不愿多糾纏，卻不曾想聽見最后那幾個字。當(dāng)即眼神古怪地看著杜明景，神情微妙：“你不知道原因？”

“你欠我一個解釋?！倍琶骶袄硭?dāng)然道。

盛淮的臉色一沉：“那你為什么針對他？”

“他在戲耍我的時候，就該做好付出代價的準(zhǔn)備?！?/br>
“什么叫戲耍？和我一起看你在我們兩人之間來回不定？”

“難道不算？”杜明景質(zhì)問。

盛淮沉聲道：“即便要算也是我們禮尚往來罷了。”

“什么叫禮尚往來，我沒有半點對不起對你們的地方?！倍琶骶鞍櫭?。

“那請問你對我們兩的同時追求算不算戲耍？”

“如何能算？！”

“如何不能算？！”

“我追求你們兩人時，是單身，并不曾和誰在一起，只要你們其中之一答應(yīng)了我，我立刻會和另一個人斷了聯(lián)系，這也算戲耍？！”杜明景絲毫不覺得這有些什么問題。

盛淮一言難盡地看向他。他和紀(jì)從驍一直以為，杜明景是因為知道他們兩人以前做的事情后，惱羞成怒因此而針對紀(jì)從驍。而眼下，事實是確實是因為兩人之前的行為，但，只有怒，沒有惱羞。

他完全沒有想到，杜明景壓根不認為這件事是錯。盛淮突然發(fā)現(xiàn)，對于杜明景，他和紀(jì)從驍，他們兩誰也不曾真正認識過。這個人偽裝地太深，要是早知道他是這樣的想法，這樣的三觀，那別說自己了，哪怕是紀(jì)從驍都不會和他接近。

“既然如此，你有權(quán)利追求，而我們自然有權(quán)利拒絕你，這算戲耍嗎？”盛淮深切明白，眼前這個人永遠不會理解這樣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道理，當(dāng)即放棄和他理論，只用他的話，去反駁他。

“這——”

盛淮沒給杜明景說話的機會：“如果你要說我們沒有一開始拒絕你，那么，按你所說，你是單身，單身的人追求另外一個單身的人，這件事毫無槽點，那么，我們?yōu)槭裁匆欢ㄒ芙^你？”

“還是說你覺得我們在知道你同時追求兩個人時就應(yīng)該說開翻臉那才不叫戲耍？那么說就是你承認自己追求兩個人是戲耍了。既然如此，你先耍了我們，我們禮尚往來有何不可？！”

盛淮咄咄逼人。

杜明景繞在他的一圈戲耍里還沒轉(zhuǎn)出來。

盛淮輕聲笑了笑，整了整衣服：“突然覺得我留下和你說話，真是浪費時間?！?/br>
他轉(zhuǎn)身要走。

杜明景拉住他的手臂：“他已經(jīng)廢了，你何必再和他在一起？只要你回頭，我——”

他的話還沒說完，肚子上就狠狠挨了盛淮一拳。

“你可真是一次又一次讓我大開眼界。”盛淮捏了捏手腕，皺起眉，他一貫立身以禮，這是他頭一回在外和人動手，“你什么？你就和我在一起嗎？好啊。你把那位程小姐解決了，再公開我們的關(guān)系，我就同意?！?/br>
杜明景無話可說。

盛淮拎起他的衣領(lǐng)，將人往墻上一推。

“我告訴你，這輩子，從我在這里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我們的紅線就已經(jīng)牽上了。我只會愛他，不管他成什么模樣！我們會恩恩愛愛一輩子，白頭到老，而你——”

“——永遠只會是一個孤家寡人?！?/br>
……

盛淮從露臺離開時，便已經(jīng)沒有多少要繼續(xù)留下的念頭了。他現(xiàn)在只想回家，哪怕明知道紀(jì)從驍不在，他也更寧愿待在兩人的小窩里，和對方打個電話，聊個天，或者開個視頻，也好過在這紛雜的會所之中，再瞧見杜明景一張讓人恨不得動手的面孔。

環(huán)視全場，并不曾發(fā)現(xiàn)杜寰的蹤跡，盛淮在特助的指引下，來到會所的天臺上。

天臺沿襲了云頂會所“捉迷藏”的畫風(fēng)，寬闊的平臺上沙發(fā)書架錯落布置，尤為散亂，沒有半點規(guī)律可循。

即便是早有準(zhǔn)備前來找人的盛淮，也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在陰影中的小桌邊看見了杜寰。

他走過去，俯身坐下。

杜寰看著他這個不請再來的客人，沒有說話。只兀自給他倒了一杯茶，比了個“噓”的動作。盛淮挑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透過書架上的空隙，可以看見不遠處坐著一對男女，正在交談。聲音順著夜風(fēng)，一字不差地落到兩人耳中。

“不要以為他把你帶來了這里，你就能被承認了。我告訴你，世紀(jì)酒店，永遠只會姓紀(jì)。”

世紀(jì)酒店。

這個明顯和紀(jì)從驍有些牽連的名字讓盛淮多分了幾分注意，他稍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