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盯著鄭小舟的嘴巴看，焦灼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關(guān)你屁事?！编嵭≈郾凰麊柕囊汇叮劬δ郎艘粫?，回過神來看筆記。他平靜地把那本破爛筆記翻了頁，繼續(xù)給講那道磨磨唧唧的解析幾何例題。

???????沈譽一頭一次安安靜靜地上完了一堂課。

天色漸漸暗下來，鄭小舟看了看手機，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五點半了。他決定今天就先到這里，自己收拾好東西背上包，側(cè)頭叮囑沈譽一道：“你多學(xué)一會兒，一天天的想點正事，別總動歪心思，聽懂了沒？”

沈譽一低頭不說話，鄭小舟便不再和他廢話，伸手關(guān)門，卻被一只手卡住了。沈譽一背著包擠了出來，一雙眼睛里閃閃溢溢的，像是有淚光。他裝模做樣的打了一個哈欠，揉著眼睛嘟囔道：“我困了，一起走?！?/br>
鄭小舟看了他一會，心里輕輕嘆口氣，習(xí)慣性伸手揉他頭發(fā)，卻發(fā)現(xiàn)這小子又長高了，不禁有些氣短。沈譽一見他要把手伸回去，連忙低了頭去追他的手，小聲道：“三三想你了?！?/br>
“晚上帶他去公園好不好?！鄙蜃u一很可憐地問道。

鄭小舟被他擠進電梯里，看著逐漸變化的樓層想著那只胖狗?！白约吼B(yǎng)的狗自己溜?！?/br>
“求求了求求了，小舟同志，小舟哥，舟舟舟舟......”沈譽一非常非常想從背后抱住鄭小舟，把頭埋在他線條漂亮的肩頸里使勁蹭。但是鄭小舟很明顯的神色恍惚，看起來很不耐煩，沈譽一只好揪他的袖子，在他頭頂一遍遍小聲求他。

這可把鄭小舟惡心壞了。電梯狹小，躲都躲不開，沈譽一一直在他頭頂嗡嗡，嗡的人腦髓都癢起來。電梯門開了，鄭小舟逃也似的邁出去，沈譽一連忙跟上去，結(jié)果一出門就愣住了。

下雪了。

“舟舟、舟......”沈譽一興奮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鄭小舟不滿地回頭看他，煩躁道：“別這么叫我。”他本來想狠狠罵他兩句的，臟話抵到牙齒上，卻自動失了音。

沈譽一穿一件薄薄的紅色外套，頭上那個小揪揪仍然頑強地撅著，臉上紅撲撲的非常喜慶。他就站在藝術(shù)樓門口，掀起一點睫毛偷偷瞄鄭小舟，一只手舉著自己的手機，另一只不知道往哪兒放，一直在狂揪背包的肩帶。

他似乎沒想到鄭小舟會突然回頭，眼睛驚恐地瞪大了，十分迅疾地擺出一個剪刀手來。

鄭小舟十分疑惑地提醒道：“你后置閃光燈亮了?！?/br>
沈譽一的臉迅速地紅起來，猛地偏過頭去，非常、非常不好意思地看著地面上的一層薄雪，好像他這輩子從來沒見過雪似的。

鄭小舟覺得他現(xiàn)在看起來像一只被踩爆的西紅柿那樣，頭頂?shù)男【揪臼撬澪∥〉那o，散發(fā)著一種青脆辛澀的奇特嗅覺。鄭小舟覺得自己的手指有點發(fā)癢，他現(xiàn)在只想把那只西紅柿的莖給拔掉。

“......喔?！鄙蜃u一笨拙地解釋道，“忘記了，哈，我太笨了。”

“你想和我合照嗎？”鄭小舟覺得十分好笑，他不明白這有什么不好意思說的。他對著自己嚎啕大哭撒潑打滾的時候怎么那么好意思呢？

他掏出自己的手機走過去和他站在一起，把手機舉的高高的，簡潔道：“看鏡頭啊你?！鄙蜃u一倉皇失措地抬起頭，鄭小舟打開前置拍了一張照片。他的拇指點了幾下屏幕，給沈譽一微信發(fā)了過去。

沈譽一的手指在發(fā)抖，他看到屏幕上彈出一條通知：小舟同志發(fā)來一條新的消息圖片】。

他沒有點開它。

鄭小舟看他一副蠢樣懶得理他，自顧自往前走。沈譽一呼哧呼哧跟上去，這回他沒有擠到他身側(cè)，而是選擇跟在他身后半步遠的位置，盡量平復(fù)自己的呼吸。

沈譽一覺得很奇怪。他跑五千米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喘過，他怎么了？為什么會這樣？他的身體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嗎？

他把手機屏幕亮起來，live?photos慢慢動起來，他低著頭偷偷瞄了一眼。

鄭小舟站在漫天細雪里，駝色圍巾胡亂捆在脖子上，長腿短靴，手插在短外套的兜里。他轉(zhuǎn)頭看過來的一瞬間，漆黑睫毛上落著一顆雪。原本漫不經(jīng)心的眼睛突然聚焦了，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東西似的盯過來。

沈譽一覺得那雙眼睛應(yīng)該是在笑。那些快樂的分子火山爆發(fā)一樣蓬勃出來，讓那雙眼睛一瞬間豐富起來，這是沈譽一的看法。

他現(xiàn)在的神志不是很清醒，腦子里有一萬顆跳跳糖在噼里啪啦地響，他幾乎要捏不住自己的手機了，他覺得自己的手機好像變成了一尾滑溜溜的魚，要栽到雪里去。這可不行，地上的雪還不是很厚，它會摔壞的。他應(yīng)該把照片打印出來，怎樣打印一張動圖？動圖可以打印出來嗎？可以的話去哪里打??？付多少錢都可以，他從小就很注意攢錢，他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能用上。這個人走那么快干嘛？他解開了車鎖，他推著車走掉了。

沈譽一呆呆地站在學(xué)校的自行車車棚下面，看著鄭小舟留下一串淺薄的腳印，還有一點車輪的痕跡。沈譽一解開自己的車鎖，認真地用自己的車輪軋過那些痕跡，踩著他的腳印慢慢往前走。他感到一種飽脹的快樂，他呼吸急促，有一點心悸。

所謂心悸。

六出紛飛、紅爐點雪、暗室燃燈。

第53章乖乖

周六一早，鄭小舟頂著一頭亂糟糟頭發(fā)起來洗澡，九點半的家長會，他得提前半個小時到。沈譽一正好在校門口迎賓，舉著牌子和一群人站在一起，穿一件紅棕色系運動裝，出挑得像株小白楊。

他一眼就看到了鄭小舟，使勁揮著胳膊向鄭小舟示意，一雙單眼皮眼睛亮的不得了。這么看來倒和三三有點相像，就差沒長出條蓬松尾巴使勁晃了。

沈譽一家里沒人管他，初中也就罷了，高中這兩年的家長會都是鄭小舟去的。

他一開始十分不適應(yīng)，坐在一群四十多歲的學(xué)生家長中間，就像老松林里冒出一棵異木棉，扎眼得很。一開始總有熱心阿姨和他搭話，鄭小舟老老實實答了，她們看鄭小舟人靚嘴甜又是名校學(xué)生，紛紛圍過來和他搭話，討教學(xué)習(xí)經(jīng)驗。鄭小舟覺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自己總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變成婦女之友。

沈譽一的班主任是個四十多歲的男老師，和鄭小舟對視的時候需要高高地仰著頭。他每次開完家長都會把鄭小舟留下來，和他痛陳沈譽一的種種行徑，說累了就擰開保溫杯喝兩口水，然后向后捋一把油頭，瞇著眼睛繼續(xù)說。

鄭小舟一眼表都沒敢看。

“......總之，”這老師看著鄭小舟年紀小，便不再客氣，直接皺著眉頭數(shù)落他。“馬上就高三了，你做哥哥的怎么就不管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