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發(fā)生了太多事，他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我沒有資格愛他了。

母親問我：“是不是在訂機票??？怎么都不說話呢？”

我說：“嗯，在訂機票，網(wǎng)絡(luò)有點慢。”

母親頓了頓，說：“啊，是你爸回來了。”

她的聲音輕了些，遠了些：“在和兒子打電話呢?！?/br>
她的聲音又響了，近了：“要和你爸說幾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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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上）

我說：“好啊?！?/br>
電話那頭安靜了，我重新點了根煙，夾在手里，煙燒了會兒，是父親在講話了。父親說：“皓文啊，還在加班呢？”

我說：“彼此彼此?！?/br>
我們兩個一齊笑出來，接著，父親嘆了聲，很短促，接著，他說：“我是加不動了，答應(yīng)你mama了，明年開始，不應(yīng)酬，不出差，在家陪她，種花種樹，要么帶她環(huán)游世界?！?/br>
他聽上去悠哉游哉地，我說：“那蠻好?！?/br>
我說：“聽說有那種游輪一百三十天環(huán)游世界的，mama之前提過的。”

父親咂嘴：“老是待在一個地方，沒什么意思吧？”

我說：“會換國家的啊?！?/br>
父親說：“房間不會換吧？”

我笑笑。父親又說：“游輪么，看海，哪里的海不一樣啊？太平洋，大西洋你分得出來差別嗎？”

我說：“確實分不出來?！?/br>
我想到春節(jié)才過去沒多久，到明年還得好一陣，還得三百多天吧。還得花上幾乎一整年的時間。

我說：“你們早點休息吧?！?/br>
父親說：“你也不要太拼了，爸爸知道的，你是把所有壓力都發(fā)泄在了工作上?！?/br>
父親說：“爸爸了解的。你太重感情了。”

我應(yīng)聲，抽煙，問了句：“聽mama說她老家的房子賣掉了?！?/br>
父親應(yīng)聲，我聽到擦打火機的聲音，片刻后，父親才又開口，他說：“你外婆的臥室上面有個小閣樓，你還記得吧？”

我說：“記得?！?/br>
要上閣樓只能從外婆臥室里的樓梯上去，樓梯走到頂，會看到一扇木門，朱紅色，門是鎖著的，只有外婆有開那扇門的鑰匙。

外婆把鑰匙掛在脖子上，隨身攜帶。

外婆會戴鑲嵌碩大，飽滿的祖母綠寶石的黃金戒指，戴同樣鑲嵌祖母綠的金手鐲、金項鏈、金耳環(huán)。外婆的首飾永遠是一整套的，外婆即便在家也佩戴著一整套的首飾。鉆石的，紅寶石的，藍寶石的，有的是祖?zhèn)鞯模械氖窃谂馁u行購入的古董珠寶，經(jīng)由熟識的珠寶商拆分，設(shè)計，打造成她滿意的全新款式。外婆去世前才剛剛將一副據(jù)說是亞歷山德拉·費奧多羅芙娜戴過的粉鉆耳環(huán)交給了珠寶商，她不想要粉鉆耳環(huán)，她想要粉鉆戒指。

那枚黃銅鑰匙好突兀。

外婆會招呼我說，聰聰，來，跟外婆上來。

外婆打開通往閣樓的木門，我們走進閣樓。

父親說：“我們回去整理東西，閣樓里供奉著一個牌位，你mama看到了?！?/br>
我說：“我小時候去外婆家，外婆帶我上去，閣樓布置成一個男孩兒的房間，有好多玩具，木頭火車，木馬，還有四驅(qū)車，溜溜球，滑板?！?/br>
父親說：“你是沒看到，我們?nèi)フ頄|西，現(xiàn)在更新潮了，還有iPhone,iWatch呢。”

我說：“外婆說，聰聰，你在這里玩吧，想玩什么，這里沒有的，就和外婆說?！?/br>
父親說：“你mama的房間就很簡單，除了書，就只有一架古箏?！?/br>
我問：“小姨的呢？”

父親說：“那不得了，都是邁克爾杰克遜的海報！還有簽名版的！”

我笑了，說：“mama說小姨要回國，估計就是來取海報的，怕mama都給她扔了?！?/br>
父親也笑。

從閣樓的一扇大窗戶往下看，能看到外婆家的天井，四四方方，一棵樹長在正中間，好高，好大，枝頭結(jié)滿果子。我問外婆，外婆，這是什么樹??？

外婆說，是棗樹，結(jié)出來的棗子很甜的。

我吞了口口水，我趴在窗口，看著那棗樹，mama從棗樹下經(jīng)過了，她在喊我。我想回話，外婆卻拉了我一下，我們躲在窗戶下面，我說，mama會著急的，外婆，我要走了，我不能讓mama著急。

外婆看著我，摸我的頭發(fā)，說，聰聰是個懂事的孩子啊。

我說，謝謝外婆夸獎。

外婆問，可以再陪陪外婆么？

外婆說，聰聰啊，外婆以前也有過一個男孩子，可惜沒能生下來。你知道嗎，外婆連名字都給他想好了，也叫聰聰。外婆希望他聰明，不過現(xiàn)在外婆后悔了，或許應(yīng)該叫安安，平安就好。

我說，怪不得mama叫安心！是為了讓外婆安心呀！小姨叫安逸，是為了讓外婆安逸呀！

外婆說，不是的，外婆希望小姨自己安逸。

父親說：“你mama吃了不少苦，她都不說的?！备赣H說，“她有時候只是不想失去我們，不想失去你……皓文，你不要怪她……”

我說：“我和秀秀分開和母親沒有關(guān)系，我不怪她的?！?/br>
父親笑著道：“老婆還可以再找的嘛。”

我笑了，我們父子倆隔著電波互相笑了會兒，母親的聲音飄出來：“洗澡水放好了。”

父親叮囑我：“記得多回來看看啊。”

母親催促他：“我們又不是沒人服侍要兒子回來服侍，快點去洗澡！”

父親走了，又是母親和我說話了，她說：“你忙吧?！?/br>
她問我：“幾點的飛機啊？讓老田去接你?！?/br>
我說：“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

我說：“可能早上六點多到吧?！?/br>
母親說：“這么趕？”

我說：“沒事的?！?/br>
我說：“睡吧。”

母親說：“其實九點就睡下了，做了個夢，就醒了?！?/br>
我說：“噩夢？“

母親說：“夢到我在老家的閣樓里，看樓下的院子，看到你和秀秀往外跑，我就和你爸說，他就在我邊上，我說，你快去喊他回來，你喊皓文回來，秀秀瘋瘋癲癲的，不可以跟她走！”

母親說：“房子賣給了一家餐飲集團，將來會變成會員制的餐館?！?/br>
我說：“蠻合適的。”

我想說，秀秀不是瘋瘋癲癲。秀秀只是不像母親，不像母親接觸到的任何女孩兒。小時候，她抓蚯蚓，引螞蟻，撲蜻蜓，養(yǎng)蜘蛛，養(yǎng)蛇，在泥巴地里打滾，爬樹撈魚，天不怕地不怕，她長大了，她還是總是滿手的泥巴，不想笑的時候就不笑，想尖叫的時候就尖叫，想跑了就跑開，她不關(guān)心環(huán)保，不關(guān)心養(yǎng)老院里風(fēng)燭殘年的孤寡老人，不關(guān)心自閉癥兒童，她沒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