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的時候莫辭就已經(jīng)想好了要將這樣一個大特寫留在電影里面，這絕對會成為珍貴十足的畫面，這也是當(dāng)天的最后一個鏡頭。

可是在拍了三遍大特寫之后，莫辭還是不滿意，他搖了搖頭，“藍(lán)斯，不對，你這個眼神不對，你看著這張畫，缺少了愛意?！?/br>
“莫辭，我不是Y先生，對著這張空白的畫紙，我沒有辦法生出像是他那樣的愛意?！?/br>
“我明白?！蹦o從來沒有拿對職業(yè)演員的要求來要求墨洛溫，這既不實際也沒有必要，不過他作為出了名的會調(diào)/教演員的導(dǎo)演，此刻也必須想一些方式來調(diào)動自己男主角的情緒。

他低頭看坐在那里的藍(lán)斯，“你這樣想，你肯定有心上人吧，就算現(xiàn)在沒有，肯定之前也有吧。當(dāng)你沒有得到他們的時候，帶著憧憬，幻想，綺念，欲望，微妙的朝圣感，甚至還有一點微薄的，因為情感不均等而導(dǎo)致的卑微和小心翼翼去凝視他們，那種感覺，就是Y先生看著這張畫的感覺，我這么說，你能理解嗎？”

“我試試?！彼{(lán)斯嘗試了一下，無奈地仰起頭對著笑了笑，“我好像做不到。”

“沒事，我再想想，是我剛才描述的太抽象了?！蹦o咬著嘴唇思考，“我再想想。”

“其實我有方法，但需要你的幫助?！?/br>
“什么？”莫辭還在思考中，聽到這句話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墨洛溫的聲音很低，說起法語的時候有一種法蘭西特有的浪漫意味。“站在我對面吧，我看著你，莫辭，這樣就可以?！?/br>
莫辭感覺他那一刻確實是被蠱惑了，又或者說，有藝術(shù)引誘著他為此獻(xiàn)身。反正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機(jī)器已經(jīng)架好，他也已經(jīng)站在墨洛溫的對面，眼睛正好對上那雙蔚藍(lán)的眼。

他看到了。

在那雙眼睛里，帶著憧憬，幻想，綺念，欲望，微妙的朝圣感，甚至還有一點微薄的，因為情感不均等而導(dǎo)致的卑微和小心翼翼。

這是一個人沒有得到他的心上人的眼神。

他看到這樣的眼神，出現(xiàn)在墨洛溫的眼底，在一瞬間擊破了他的感情防線。

這樣劇烈的沖擊感，莫辭無可奈何，無能為力，卻也只能將此刻稱之為命運——

命運之河向前流淌，好像要卷起來所有人。

第17章久望孤月

莫辭當(dāng)晚去了離酒店不遠(yuǎn)的清吧喝酒，喝完了之后已經(jīng)是凌晨，冬日的冷氣席卷而來，立刻吹散了他身上的酒氣，只不過連帶著有些頭疼。

莫辭攏住了他的大衣領(lǐng)口，然后往酒店里走。

快走到酒店的時候，莫辭抬頭看了看天，佛羅倫薩的天空很干凈，他甚至還看到了幾顆星星散發(fā)著孤光，有一彎清亮的月亮被一片云遮擋了些許，讓他忽然想起墨洛溫今天的那個眼神。

他要坦誠的對待自己，所以他必須承認(rèn)，那個眼神讓他動容了，不是皮囊?guī)淼捏@艷，不是氣質(zhì)帶來的喜愛，不是志趣相投又或者說聊得來帶來的愉悅。

他不是沒有看到過別人求而不得的愛意，可是墨洛溫還是有些不一樣的，這種感覺很特別，他沒有體驗過，所以才覺得難以解釋難以接受。

莫辭眨了下眼然后走進(jìn)酒店進(jìn)入電梯，因為時間的關(guān)系，他沒有看到另一個電梯的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了步履匆匆的人。

第二天早上醒來莫辭本打算看下時間卻發(fā)現(xiàn)昨天晚上去喝酒的時候開了靜音的手機(jī)已經(jīng)沒電了，放到那兒充電然后去洗漱。

回來的時候手機(jī)終于打開了，上面有十條未接來電，全部都是一個號碼，墨洛溫的。

莫辭頓了一下還是選擇打過去，可惜對面是無人接聽。他嘆了一口氣，打開衣柜換衣服。

莫辭換好衣服剛打算往外走，就接到了徐子河的電話，“我馬上就過去?！?/br>
“不是，莫辭，見墨洛溫了嗎？化妝師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他，場務(wù)也沒找到，打電話也沒人接。”

莫辭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說不定是手機(jī)沒電了，我昨晚手機(jī)也沒電了。”

“那你去他房間看一下？你有他房卡嗎？我記著你們那幾天討論劇本討論個沒完連房卡都交換了。”

莫辭回去從桌子上取了房卡，“嗯，那我過去看看?！?/br>
墨洛溫的房間就在莫辭旁邊，他敲了敲門沒有回應(yīng)，就拿著房卡刷了進(jìn)門，他叫了兩聲沒有回應(yīng)，顯然墨洛溫沒在這里。

原本套間靠近陽臺的一角有著一個油畫架，上面原本架著那副Y先生的畫作，不過墨洛溫說沒有畫完所以一直遮著不讓他看，他也愿意接受這個最終的作品，可是現(xiàn)在那上面沒有蓋著的布，也沒有畫。

莫辭忽然覺得心里不是滋味，然后他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攤開的本子，他本來不應(yīng)該拿起來的，這畢竟是人家的隱私，可是上面熟悉的字跡讓他停住了腳步，拿起了本子。

上面是中文，寫著一首詩——

「我給你貧窮的街道、絕望的日落、破敗郊區(qū)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給你我已死去的先輩，人們用大理石紀(jì)念他們的幽靈：在布宜偌斯艾利斯邊境陣亡的我父親的父親，兩顆子彈穿了他的胸膛。蓄著胡子的他死去了，士兵們用牛皮裹起他的尸體；我母親的祖父——時年二十四歲——在秘魯率領(lǐng)三百名士兵沖鋒，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馬背上的幽靈。

我給你我寫的書中所能包含的一切悟力、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氣概或幽默。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人的忠誠。

我給你我設(shè)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營字造句，不和夢想交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

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

我給你對自己的解釋，關(guān)于你自己的理論，你自己的真實而驚人的消息。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br>
是博爾赫斯的，莫辭很喜歡這首詩，可惜他現(xiàn)在沒有心情動容于這些凄清又瑰麗的詞句。

他把本子往后翻，上面有記錄的Y先生的人物小傳，還要為莫辭畫的速寫以及其他的一些記錄，這些內(nèi)容，全部大多是中文，零星夾雜著幾個法語單詞。

......

「對了，莫辭，我不太擅長中文，到時候會不會有很大影響？」

「沒太大問題，你可以講英文，就算有其他情況，我也可以幫你翻譯。不過你說你不太擅長中文，意思是會說幾句？」

「嗯。我只會幾句?！?/br>
「哪幾句？你好？再見？」

「我喜歡你?！?/br>
「是我的朋友說的，他告訴我這句話很常用，就像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