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掌柜瞧得明明白白，這小子眼兒跟黏在秋心寶臉蛋上似的，移不開，他也瞧得清清楚楚，東家也在看秋心寶，他提了袖子擦汗，還沒擦干凈，嚇！更嚇人的來了。

不知道咋回事兒，楊掌柜估摸著許修儉是在討親熱，秋心寶剝了兩顆花生遞給他，沒想的他不接，直抓了秋心寶的手，貼到嘴巴邊兒，秋心寶一下松了手，花生進(jìn)了他嘴里，他沒賀青山高大，只瞧見秋心寶像給嚇著了，眼睛直勾勾瞧著許修儉，瞧了半晌，才傻乎乎的笑。

楊掌柜斜眼想瞧自個(gè)兒東家臉色，沒看清呢，賀青山下樓梯了，他跟在后頭，”東家，這事兒，咋、咋回哩？”

賀青山扭頭，生意人慣是笑時(shí)候多，楊掌柜沒瞧過他這冷模樣，“給他回，教他親自來我院里頭要！”

第6章

這幾天格外冷，眼瞅著要下雪，賀青山犯懶，挑了日沒去錢莊，在屋子里抱玉丫頭，劉媽要給丫頭織厚毛衣，兩層的，得費(fèi)點(diǎn)功夫。玉丫頭抓了個(gè)別人送賀青山的紫煙斗玩兒，穿得厚，搖晃像個(gè)不倒翁，賀青山總怕她跌了，不時(shí)伸手?jǐn)?，這丫頭越大越像自個(gè)兒，賀青山抱她也不哭了，賀青山認(rèn)了，丫頭身上淌著他的血，就這么長著，不要多乖的，也能教他高興。

雪丫頭進(jìn)了屋，“當(dāng)家的，前院秋良管事有事要同您說哩?！辟R青山逗玉丫頭，頭沒抬，“領(lǐng)他進(jìn)來?！焙笤鹤友绢^多，平常除了賀青山，前院男子私進(jìn)來，是壞了規(guī)矩。

賀青山心里頭大抵能猜著是什么事，笑著聽符秋良把話說完，“給他回，我這會(huì)兒還沒醒，病了，喝藥喝的腦袋發(fā)暈。”劉媽聽他說假話，偷瞧了眼賀青山。

又是半時(shí)辰，一屋子都靜，玉丫頭玩累，趴賀青山胸口睡吶，秋良管事不曉得當(dāng)家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亦不敢出聲，瞧劉媽木挑子帶針線翻飛，玉丫頭的小毛衫子有了形。

輕手的，賀青山將玉丫頭放褥子上，給蓋上被子，“給他說去，人是督軍老太太留的，他要討向老太太討去，我做不得主兒?！痹S修儉要真敢向老太太討，賀青山倒算他有種，只怕是，他沒有！

雪是晚飯前下的，一來就是大雪，雪片似大鵝翅膀里的厚白羽，吃過晚飯?jiān)偾疲厣戏e了一層，瑩瑩白鏡，給洋燈光折得亮堂。

“去哪兒哩？”劉媽收拾桌子，問。

“有事兒，你帶玉丫頭早點(diǎn)兒睡，天兒冷?！辟R青山給自個(gè)兒系圍巾，黑軟帽一戴，彎身出了屋。

他這個(gè)年歲了，能不清楚自個(gè)兒想什么？給他心里頭攪麻了，斷沒有教他撒手的理兒！

天兒多冷吶，屋里沒有燒炭盆，洗熱了身子，秋心寶鉆被窩去，聽外頭風(fēng)卷著雪的聲兒。有人敲門，秋心寶伊始沒聽著，后頭聽著了，捂著耳朵作聽不見，可這人怪有毅力的，還在敲，秋心寶沒法子，下了床，“誰哩？”沒人應(yīng)，外頭這冷的，他怕人凍死在外邊，給開了門。

是賀青山，高大身子把風(fēng)雪遮了七七八八，白雪從他腰側(cè)邊的黑大衣鉆進(jìn)來，小刀子似的，可冷哩，秋心寶愣著，叫了句，“東家?！奔?xì)細(xì)的，快給風(fēng)雪卷了去。

賀青山彎身進(jìn)來，門給風(fēng)雪隔了，瞧一圈屋子，倒也收拾的整齊，坐到了床沿邊。

秋心寶爬上床，被子給自個(gè)兒裹了，不曉得賀青山這時(shí)候來是為啥事兒，偷摸瞧他，乖樣兒的，又叫他聲東家，“有啥事兒？”

賀青山瞅他，被子光給自個(gè)兒卷了，臉給凍得有些僵，便也順勢(shì)僵著給秋心寶說話，“有人同我討你，你猜是誰？”

秋心寶疑著，傻樣兒瞧著賀青山，“誰哩，討我干啥呀？”

這可問到點(diǎn)子上，賀青山哼了聲在笑，“討你回屋頭給他喂花生哩，能干啥。”這話一下戳著秋心寶，他臉燙著，曉得那日喂許修儉花生給賀青山瞧了去，不做聲，他羞吶，許修儉那天嘴巴碰他手心兒，跟啄似的。

他不做聲，賀青山來勁兒，來時(shí)候想好的一肚子壞水燒燙了，滾滾的，要拿秋心寶開涮，瞧到桌上有仨核桃，語氣不咋好，“給我剝顆核桃嘗嘗?！?/br>
“噯?！本局唤堑氖炙砷_，秋心寶到床頭把核桃拿來，手指頭一捏，核桃仁出來，他吹了吹灰，手指頭捏著送到賀青山嘴邊。

小核桃仁，秋心寶白凈手指頭碰著賀青山的唇，核桃進(jìn)了賀青山嘴巴，他沒嚼，咬住秋心寶手指頭，用了勁兒，秋心寶一愣，隨即覺著疼，“東家，你給我手指頭咬疼了。”委屈勁兒，懵懂勁兒，摻一塊兒，要拿賀青山的心煉油！

賀青山給人拉進(jìn)自個(gè)兒懷里，氣沖沖的，怕人冷，被子拉過來一塊卷上，嘴里頭沒好話，嘲這傻小子，“我咬就疼，許修儉咬不疼，說說哩，他咋哄你給他喂花生吃！”秋心寶怕他兇，在被子里頭掙不動(dòng)，喉嚨哽著:“他沒咬我手指頭，是你咬……”賀青山那日站的地兒不好，看岔了眼。

還護(hù)著吶，賀青山不做聲，只盯著秋心寶，秋心寶給他盯得怕，臉蛋貼著賀青山胸口，是藏這兒哩，軟嗓子聽著又慢又覺著笨，“他說他手疼?！?/br>
騙人的話，打秋心寶懵懵的嘴兒里說出來，就那么讓賀青山生氣，他捏著人下巴，“他屋頭有太太，還有倆姨太太，手疼咋不擱屋頭歇著，跑來拿你當(dāng)丫頭騙，哄你給他喂花生米！”給人捏疼了，眼淚濕淋淋打秋心寶眼里下來，他不曉得自個(gè)兒做了啥錯(cuò)事，委屈的想著秋老大，孩子氣的哭，“哥，有人欺負(fù)……”

賀青山才不怕他哥，指腹不知輕重的給人擦眼淚，就要給自己討點(diǎn)好來，“現(xiàn)下我嘴巴也給凍疼了，你給吹不給？”賀青山以為秋心寶不能答應(yīng)，誰想的，他給賀青山嚇著了，乖乖聽話，一張臉帶著眼淚熱氣兒，近了，吹賀青山的嘴巴，帶委屈的噥噥音:“給吹，嗚…給吹?！?/br>
暖的氣兒，帶著眼淚咸味似的，還有點(diǎn)秋心寶單衫子上的皂子香，咕嚕嚕一鍋燙水給熄了，賀青山瞅他紅紅一張臉蛋，“嘴巴也疼呢，給親不給親？”

小手腕子摟上賀青山頸子，秋心寶垂著黑睫毛，淚澆燙的嘴兒，怯怯的，親了下賀青山嘴巴，剛親完，眼里頭又有淚了，“東家，你饒了我……”去東福樓前，劉媽教過他的，現(xiàn)下沒有哥哥護(hù)著他，得罪人了，得求。

一下子，賀青山覺著自己不像個(gè)人樣兒，他朝秋心寶使壞，想他好又不想他好，偏又見不得別的男人對(duì)秋心寶好，好似…這好不是他給的，就藏著壞，賀青山心里頭遭了病，來前想了一堆壞念頭，一下全散了。

秋心寶還抓著那顆核桃，核桃殼子碰著賀青山后頸，低頭，他給人抹眼淚，“還有半顆核桃呢?！鼻镄膶毱^，吸了鼻子，“東家還要吃嚜？”

“要，干啥不要?！辟R青山給人把被子卷實(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