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銘刻在心里的畫面。他不由得上前兩步，再靠近一點，伸手去觸碰那些葉片。

“喂，不要亂碰。”一個聲音忽然道。

“誰？！”

莊晏立即轉(zhuǎn)身，循聲望去，只看到廣袤深黑的宇宙，而平面和樹林在那一瞬間窸窸窣窣的震顫起來，凝結(jié)的氣體和塵埃重新散開，變成無數(shù)個光點——

“莊先生？”

莊晏猛地睜開眼。

穿白大褂的醫(yī)生夾著光板，俯身看著他：“感覺怎么樣？”

莊晏看了他兩秒，雙眼重新聚焦道：“我在哪？”

“這里是薜荔港的港口醫(yī)院，你昏迷一天一夜了?！?/br>
醫(yī)用助理伸過攝像頭，“咔嚓”給莊晏拍了張照，莊晏瞇了瞇眼，下意識抬起手擋住自己的眼睛，他才感到自己全身乏力，大腦鈍痛。

醫(yī)生對著醫(yī)用立體圖像分析：“外傷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但您的大腦——向?qū)У拇竽X構(gòu)造比一般人更加復(fù)雜和脆弱，我們檢測到您受了創(chuàng)傷，但不敢對您用過多的藥劑?！?/br>
“您還是先吃點流食吧，雖然有營養(yǎng)劑輸入，但您的胃需要一點安慰。”醫(yī)生道，“需要的話，我可以立即讓機器人送來。”

“謝謝。”莊晏蒼白著臉點點頭道。他伸出手指，按了按太陽xue，總算記起了昏迷以前發(fā)生的事，襲擊，綁架，小島……

醫(yī)生道：“那么有事按床頭鈴叫我們就好?！?/br>
“等等?！鼻f晏這時喊住他道，“除了我，別的人也在這家醫(yī)院嗎？”

醫(yī)生道：“襲擊中的傷員都在這里養(yǎng)傷，海盜已經(jīng)逃跑，駐軍也都調(diào)回來了，現(xiàn)在這里很安全?！?/br>
莊晏聽完，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那么，周上將也……”

醫(yī)生恍然，這才明白他要問的重點，笑道：“我沒有負責(zé)上將的傷情，不過據(jù)說并不嚴重，大腿上那一槍，位置相當(dāng)精準(zhǔn)——既沒有傷到骨頭，也沒有傷到肌腱?！?/br>
莊晏再次點頭，并對醫(yī)生道：“我知道了，謝謝。”

醫(yī)生笑著打量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出去了。

莊晏躺在床上，看著房間的天花板，他的大腦還是有些混沌，不久，視線漸漸模糊了，他又昏睡過去。

這一覺再也沒有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再醒來時，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他再睜眼，發(fā)現(xiàn)床前坐了個人。他皺皺眉道：“斯蒂文？”

斯蒂文本來垂著頭在打瞌睡，聞聲立即睜眼抬頭道：“醒了？”

他感覺身體恢復(fù)了點，動了動打算坐起身來，斯蒂文傾過身來幫他調(diào)整了下枕頭：“最近走霉運就記得好好看黃歷，你再這么折騰幾次，別說你了，我都要累死在路上。”

莊晏道：“你覺得只是走霉運的問題？”

斯蒂文和他對視一眼，坐回座椅上：“伯父聽我說了你的情況，就忙去了。這次的事鬧得很大，媒體第一時間報道，我想接下來幾個月，帝國民眾都要牢牢記得你和周玉臣的名字了?！?/br>
莊晏蹙著眉，斯蒂文知道他在思考，他自己心里對此事也頗多猜測，不過仍叮囑道：“剛醒來就不要想太多了。你的精神力透支得太厲害了，聽說你在飛船上幫士兵做疏導(dǎo)，后來又被綁匪注射了藥劑？我們不比哨兵，他們精神受創(chuàng)，可以依靠自己的向?qū)?，但向?qū)s只能自愈，精神力透支是件很危險的事。”

莊晏聽到他后面幾句便道：“所以這不是很不公平？”

斯蒂文翹著二郎腿笑道：“不公平？那也未必，莊晏，你好像很抗拒向?qū)τ谏诒娜鮿?、被支配關(guān)系，但你忽略了一點，在精神方面，哨兵對向?qū)O度依賴，向?qū)щm然弱勢，但在這方面反倒較為獨立。”

“這種依賴可不僅僅只是因為向?qū)軒蜕诒鼍袷鑼?dǎo)，延長他們的壽命?！?/br>
莊晏面無表情道：“那還能因為什么？”

“嗯……”斯蒂文想了想，有點難以形容，“就我這么多年的所見，基本上所有哨兵在心儀某個向?qū)У臅r候，都會下意識地張開精神力去感知對方的位置、精神波動，你知道，哨兵的精神觸絲張開得越遠，他們受噪音的困擾也會越大，但他們就是忍不住，很多哨兵倘若感知不到自己的向?qū)?，還會變得異常焦灼、暴躁?！?/br>
莊晏道：“那是變態(tài)的控制欲，是他們異變的基因決定的，屬于極強的領(lǐng)地意識作祟——脫離理性，靠近獸性而已，和他們愛不愛自己的向?qū)]有多大關(guān)系?！?/br>
聽到莊晏毫不留情地說出如此評價，雖然斯蒂文自己也是向?qū)?，但也忍不住道：“也不能這么說吧？人的感情因素是最復(fù)雜的，你沒有親身經(jīng)歷過，怎么能這么武斷地下評論呢？”

“置身事外難道不是最客觀的評價態(tài)度嗎？”莊晏道，“而且我愛過海倫娜，我知道遠離獸性的感情該是什么樣的。”

斯蒂文看著他，嗤笑一聲道：“那除開所謂的‘領(lǐng)地意識’，如果一個哨兵面對你的時候，既表現(xiàn)得沖動魯莽，缺乏理智，又十分小心，留意著你的一舉一動，說話老是前后矛盾，還總有些莫名其妙的舉動。你覺得這是為什么？”

莊晏想了想道：“因為他急需做疏導(dǎo)，還有些信息素紊亂？”信息素紊亂往往導(dǎo)致哨兵對采集到的信息錯誤判斷，語言矛盾，行為混亂——這是向?qū)謨陨险f的。

“這是因為他喜歡你！”斯蒂文沒好氣道。

“……”

斯蒂文嘲道：“這是人類墜入愛河的普遍特征。莊晏，你還好意思說你愛過別人？”

莊晏直起上半身，爭辯道：“理性的愛情，應(yīng)該是彼此了解，擁有共同的……”

“好了好了?！备f晏較真，斯蒂文心想還是算了，“人類感情千變?nèi)f化，你那一套放在別人身上，也總有套不上的時候。”

莊晏還沒開辯對手就棄權(quán)了，他頓時有種一拳打進棉花的感覺，有點不悅，但還是換了個話題道：“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斯蒂文道：“伯父希望你盡快趕回去，我這次多帶了一隊人過來，這邊也有駐軍護送，能夠保證安全?！?/br>
莊晏道：“那么等軍方調(diào)查員過來問過話，我們就啟程?！?/br>
斯蒂文道：“你不要再多休息會兒？”他招手讓機器人過來，把流食端上來，安撫莊晏空曠了一整天的胃。

莊晏喝了一碗白粥，吃了點這顆行星上的特產(chǎn)，感覺力氣又恢復(fù)了一些，便掀開被子道：“有換的衣服嗎？”

斯蒂文道：“調(diào)查員下午才來，你急什么？”

莊晏站在地上，道：“我去探望周玉臣?！?/br>
斯蒂文一愣，隨即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他是知道周玉臣在襲擊中“英雄救美”的事跡的：“看來你們……”

“你想多了?！鼻f晏走過去，拿了一套衣服進衛(wèi)生間換上。隨即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