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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畫壁

“別走！”

陳啟文伸手撥開摩肩接踵的人潮，抬眼四處張望，誰知那翩飛的白袖子如波上驚鴻，轉(zhuǎn)瞬便沒了蹤影。

他心頭慌亂，只覺失掉了最重要的東西，卻怎么也想不起來那是什么。

趙霽在沈玉林等人的護(hù)送下追來，一把將陳啟文拉住，見他眼底有狂亂之意，俱是一驚。

“別攔著我！”陳啟文反手一推，險些將趙霽搡倒。

沈玉林扶穩(wěn)了宣王，檢查過他沒有別的什么損傷，虎目圓睜朝陳啟文喝道：“放肆！”

他這一聲暴喝讓陳啟文冷靜下來，向趙霽拱手道：“小生失禮了，還請王爺降罪?！?/br>
趙霽擺擺手，并沒有生他的氣。他舉目四處望去，只見各色的玩意兒羅列攤上，除了熱情吆喝的攤主商販們，都是些被主家打發(fā)來買東西的家仆。

尋常百姓不會大老遠(yuǎn)上山來采買，他們這買賣營生，全靠來護(hù)國寺進(jìn)香的達(dá)官貴人們照顧。

“可是見到了相熟的人？”

陳生失去了記憶，對此一直耿耿于懷，趙霽有心幫一幫他。

陳啟文說不清，目光依舊不死心地逡巡在人流里。

沈玉林?jǐn)Q著眉，看不慣他無視王爺，正要斥責(zé)他兩句，卻見這人沒頭沒腦地往一處疾奔。

想不到這陳啟文看著弱不禁風(fēng)，撒起腿來竟跑得這樣快！

朱子闊和孟龍?zhí)抖际悄抑猩馘X的清苦書生，此番進(jìn)京趕考，苦于“京城居，大不易”，便商量著借宿在寺廟里。

可惜今日十五，護(hù)國寺里香客如云，知客僧顧不上理會兩個外地來的窮書生，只打發(fā)了一個小沙彌回絕他們。

護(hù)國寺是皇家寺院，從來沒有給人借住的規(guī)矩。畢竟常來常往的都是皇親國戚、達(dá)官顯貴，若是教人隨意混了進(jìn)來，出了紕漏不是鬧著玩的。

孟龍?zhí)堕L吁短嘆了一陣，拉著朱子闊預(yù)備往東面寺廟去看看。

兩人一路從山上步行而下，文弱的身子都有些受不住累，便站在山下略歇歇腳。

誰知竟被個無禮的狂生拉住了。

朱子闊對這突然出現(xiàn)的書生感到害怕，見他抓著自己的袖子不放，慌忙喊孟龍?zhí)丁?/br>
“孟兄救我！”

孟龍?zhí)锻ι韺⒅熳娱熥o(hù)在身后，還來不及說話，卻見那狂生自己松了手，清秀的臉上滿是落寞。

“敢問兄臺……”孟龍?zhí)队^他面相，不像是個無禮的人，便小心道：“可是有什么誤會？”

陳啟文淡淡掃一眼朱子闊，回憶他身上麻衣的粗糙手感，知道是認(rèn)錯了人。

那個人雖想不起來是誰，卻知道是個極其講究的人，斷然不會穿這樣的衣料。

他對這二人拱手致歉，解釋道：“方才匆匆一瞥，將這位兄臺錯認(rèn)成了故人。失禮之處，還望包涵?！?/br>
孟龍?zhí)端梢豢跉?，將身后的朱子闊讓出來?/br>
“子闊，誤會一場，大家一笑泯恩仇吧。”

朱子闊見他衣飾不凡，怕招惹麻煩，含笑回了一禮，便把此事揭過了。

趙霽在沈玉林等人的簇?fù)硐伦邅?，見多了兩個趕考的書生，便低聲問陳啟文：“可是認(rèn)得的故交？”

陳啟文搖頭，卻覺得朱子闊的眉眼有些奇異之處。

這種奇異并不是因為他生得好，或者天生貴氣。朱子闊至多算個相貌端正的讀書人，瞧著只比庸常的人略強(qiáng)一點。

但陳啟文瞧著他，卻覺得這人實在出挑。

孟龍?zhí)兑娺@后來的公子滿身貴氣，身邊更跟著數(shù)個孔武不凡的家丁，言談神態(tài)與這書生很是熟稔，不由暗暗后怕。

幸好他們方才不曾得罪這書生，看來果然是貴人家的子孫。

“誤會既已解開，小生與友人是否可以離開？”

孟龍?zhí)稄慕饕宦沸衼?，知道京城?quán)貴云集，一個不小心就要招惹禍端，素日很是克制謹(jǐn)慎。朱子闊倒是有心結(jié)識一二，但看孟龍?zhí)恫煌Ｊ寡凵?，只好按捺住這攀附的心思。

趙霽記著明日進(jìn)宮的事，便道：“咱們也回吧?！?/br>
“我今日不想回王府，預(yù)備和這兩個書生談?wù)摻?jīng)史子集，王爺自己回去吧。”

陳啟文俯在趙霽耳畔低語兩句，也不管他允不允，上前與孟朱兩人攀談。知道他們欲往東面野寺借宿，便要一同前去。

趙霽臉色不豫，抬手解下腰上荷包遞去，“好生照顧自己，本王明日來接你?！?/br>
沈玉林使個眼色，一個護(hù)衛(wèi)默然出列，不遠(yuǎn)不近跟在陳啟文身后，既是保護(hù)也是監(jiān)視。

宣王府的馬車緩緩朝城中駛?cè)ィw霽揭簾看了一會，又把簾子放下。

孟龍?zhí)堵犚娏四锹暋氨就酢保睦镎@駭，朱子闊卻比平日善談，一路與陳啟文說話。

他們?nèi)嘶罅思议T，陳啟文這才知道，他們都是提前入京、預(yù)備來年二月春闈的舉子。

如今還不到十一月，這也太早了。

孟龍?zhí)睹媛独⑸?，“我等終日閉門造車，不知道京中風(fēng)向，深怕文章有什么不入時之處，這才提前入京。”

若是壓著時日來，山高水長恐有什么耽擱，更怕舟車勞頓影響了發(fā)揮。倒不如早早進(jìn)京，還能與京中舉子切磋一二。

孟龍?zhí)恫皇氰铗埐获Z的清高士子，他讀圣賢書就是為了做官光耀門楣，所以常常被說庸俗市儈。

朱子闊果然笑話他兩句“有辱斯文”。

陳啟文反問：“朱兄又是因何入京？”

朱子闊一訕，“在下出身窮鄉(xiāng)僻壤，有心早日領(lǐng)略京城風(fēng)物?！?/br>
這話雖不一定是假話，卻也不是全部的實話。陳啟文心底哂笑，倒更喜歡敞亮直白的孟龍?zhí)丁?/br>
“到了?！?/br>
東面的山林甚是深茂，一座小小的古剎建在山腰，很有些遠(yuǎn)離紅塵的意味，比熱鬧喧嚷的護(hù)國寺更有幾分禪意。

這寺里的殿堂僧舍，都有些逼仄狹小，除了門口端坐的入定老僧，更不見一點活人氣息。

這老僧也是云游來的，暫在這寺里歇腳，見了他們來，便整理了僧袍上前迎接。

“老衲慧凈，見過三位施主?！?/br>
孟龍?zhí)哆€了一禮，將自己三人介紹一番，懇請他帶著在寺中走動游覽。

慧凈含笑應(yīng)允，領(lǐng)著三人在寺中各處觀賞。

這野寺日久年深、無人打理，已有破敗之相，但里頭塑像、屋舍都未損毀，倒不妨礙他們借住。

孟龍?zhí)斗畔滦?，正要馱著行李往后院去，陳啟文卻一指那大殿里的志公像，問道：“這是誰人？”

“這是志公禪師?！?/br>
朱子闊說著瞇起眼睛，指著西面的墻壁，“這上頭的壁畫栩栩如生，實乃小生平生僅見?！?/br>
孟龍?zhí)蹲呓蕾p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