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她柔柔笑開，“正如太太所說，如此忠心的丫鬟，還是歸主更好?！?/br>
“那林大少的夫人，為何要讓貼身丫鬟走？”劉蟬轉(zhuǎn)弄著手里的墨玉球，又變得漫不經(jīng)心起來，“是這丫鬟不老實(shí)，勾了林大少？”

如果是這樣，那故事便是無聊了。

劉蟬心想。

好在秋貍并不辜負(fù)劉蟬的期望，她搖搖頭，“回太太話，自然不是?！?/br>
“其中的原因，當(dāng)初那丫鬟死也不肯說，還是把她刑得半死，她才說的……”

“哦？”劉蟬眼中波光流轉(zhuǎn)。

秋貍這輕描淡寫的“刑得半死”含糊不清的四字背后，蘊(yùn)含著什么意思，劉蟬自然是清楚的。

“那你快與我說說，是什么樣的原因，竟然要叫一個(gè)小丫鬟半死才肯開口?！眲⑾s嘻笑道。

秋貍卻異常地停頓了片刻，片刻之后，她又掛上笑，“……那原因確實(shí)是夠駭人聽聞的，奴婢就怕太太聽了，心里不舒坦?！?/br>
劉蟬不以為意。

他換了只手轉(zhuǎn)手里的墨玉球，又隨手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黑絨大衣，“有何不舒坦的？你且說，說了我又不怪你?！?/br>
秋貍得了免死金牌，俯身行了一禮，才繼續(xù)說，“奴婢所說的，也只是這丫鬟的一面之詞，太太聽聽便好?！?/br>
劉蟬拂手，示意秋貍講。

于是秋貍緩緩開口，“這丫鬟說，她名喚小茗，她作為陪嫁丫鬟，陪林府大少之妻蔣氏來到林府。據(jù)小茗說，蔣氏相貌也是極美，又是在江南水鄉(xiāng)長大，有幾分弱不禁風(fēng)的扶柳美人之姿。林大少在與蔣氏結(jié)緣之后，便與蔣氏恩愛過幾次?！?/br>
“不過那府上，林大少有眾多鶯鶯燕燕，她的主子蔣氏哪怕是正妻，也不過是數(shù)日便遭冷落，一直郁郁寡歡。”

“只是所幸，林大少也清楚分寸，只讓姨太太和那些女人呆在府外的巷子里，不叫她們?nèi)腴T。而且說來也奇怪，明明是有一條街的女子，可這群女子就是無所出，無一子一女?！?/br>
“于是那小茗便與蔣氏猜測，林大少當(dāng)是有自己的手段，不叫外面不干不凈的女人孕上自己的孩子。他是把自己的妻子放在心里的，蔣氏亦覺得有理，故而她雖是心中無奈，卻也還算是滿意?！?/br>
劉蟬聽著，點(diǎn)點(diǎn)頭。

這就是很普通的大族里的事情罷了。

重點(diǎn)估摸著還在后面。

秋貍緊接道，“而不久后，那蔣氏身子好，一時(shí)竟有喜了。一時(shí)林府里喜氣洋洋，蔣氏心中也是頗為欣喜。”

“林府大少更是狂喜萬分，對(duì)孕期的蔣氏視若珍寶，勒令府上從上到下都得順著蔣氏的意。這更加讓小茗和蔣氏更加相信了先前她們倆人的猜想——林大少應(yīng)還是把自己的妻子放心里的?！?/br>
“誕下一子之后，林府大少更是少去那些姨太太們安住的巷子里，每天都去看孩子。小茗和蔣氏便以為林府大少是有了孩子之后，成熟穩(wěn)重，不再放浪形骸，準(zhǔn)備收心歸家了，都心中喜悅?！?/br>
秋貍說到這里時(shí)，停了一會(huì)兒。

劉蟬嗯了聲作為回應(yīng)，掀起眼皮，瓢了秋貍一眼，等著她接著說。

秋貍似乎是微微嘆了口氣。

“而后，在孩子將要年滿一歲的一個(gè)下午，原本應(yīng)當(dāng)午睡的蔣氏，突然感覺心頭悶痛、煩躁不安。她便讓小茗跟著，想去奶娘的院子里，看看孩子，順道散散步?！?/br>
“只才到院子門口，小茗與蔣氏便聽到一聲又一聲稚子的哭號(hào)。她們二人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心中一緊，頓時(shí)往院子里跑去……”

“然后呢？”劉蟬問。

他轉(zhuǎn)著墨玉球的手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然后……”秋貍抿了抿嘴，“然后她們看見……林府大少在大開大合……稚子……”

劉蟬瞪圓了自己的總是帶著幾分疏懶的眼，他手里的墨玉球，啪地一聲落在地上。

兩顆渾圓昂貴的墨玉球砸在地上，發(fā)出沉重的悶哼聲。

是了，讓一條街的姨太太都無一子一女，能有什么密法？

不過是讓那些孩子都死去，而不被人知道了罷。

秋貍說，“小茗與蔣氏趕到門口，只聽稚子嗚呼哀嚎一聲，便沒了任何聲響?！?/br>
“蔣氏大叫一聲沖進(jìn)房門，她奪起孩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孩子小臉發(fā)青發(fā)紫——已然沒了呼吸——死了?！?/br>
“而后蔣氏直接暈了過去，林府大少命令小茗將夫人送入房間。小茗說，那林府大少說這話時(shí)，正拿旁邊稚子的被褥擦拭腿間，提著褲子穿。”

“蔣氏從昏迷中醒后，便大病一場，臥床不起。她也不愿吃藥，每日都以淚洗面。小茗心中亦痛亦恨，可也不能見蔣氏尋死，便盡心盡力地照顧她。”

“后來，蔣氏不知是怎么的，如同忘記了稚子一般，又和往常一樣，端起笑臉迎人。小茗不知自己主子是怎么了，她懵懵懂懂間就被蔣氏塞了自己的賣身契，要她離開林府?！?/br>
秋貍說，“這便是故事的全部了?！?/br>
劉蟬久久不語。

他彎腰拾起了地上的墨玉球，握在收心里滾弄。

不過這次他轉(zhuǎn)球轉(zhuǎn)得很慢，很緩。

劉蟬不說話，秋貍自是也不說話。

他們主仆二人在亭子里長久地沉默了下來。

亭外的湖面被微風(fēng)吹皺，微微浮動(dòng)。

偶爾有一兩片蜷曲的落葉在湖面悠悠然泛舟，不知泛到哪一片湖天一線去。

“那個(gè)丫頭最后怎么樣？”默然很久后，劉蟬又問。

“太太亦知，林府走了一次水，幾乎府上所有的人都亡了。”秋貍說。

劉蟬頷首。

林府那場火確實(shí)是燒得大的，燒了三天三夜不止。

哪怕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有人描述起那場火，也少不了滿臉的恐懼。仿佛漫天的火光與飛灰還在臉上飄揚(yáng)。

“而那場火的火光乍現(xiàn)后，那丫鬟便溜出了傅府，在一口枯井里，投井而死了。”秋貍說。

劉蟬垂下眼，“那位蔣氏夫人，怕是不想叫自己這個(gè)丫鬟死的?！?/br>
他輕輕地說。

畢竟就算是再恨再痛，蔣氏也是將那份賣身契交到自己丫鬟的手里，才去赴死的。

然而秋貍卻笑，“主死，哪有奴不死的道理?！?/br>
她說。

北苑（一）

十一.

傅芝鐘是一個(gè)守時(shí)的人。

他今天早上打電話通知?jiǎng)⑾s，下午三時(shí)安排車隊(duì)來接他，那下午三時(shí)整，一溜煙的車隊(duì)便會(huì)停在傅府大門口。

一輛又一輛锃亮的黑漆汽車停在傅府門口，只為了接傅府的這位六姨太。

——當(dāng)真是有說不出的氣派。

劉蟬自接到了傅芝鐘的電話，聽見了傅芝鐘的聲音，心里就一片明媚，中午吃飯都吃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囊煌搿?/br>
秋貍知曉他心情好，一邊給他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