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然離京的這兩年仿佛該是一場夢(mèng)，逃離文氏、逃離權(quán)斗、自在逍遙的一場美夢(mèng)。文然從來都是文家少爺，即便他不著錦緞、不再撫琴，他卻改不了字跡、改不了性情、也改不了他是誰。

魏楚越贈(zèng)琴，是就是在提醒他們，該是夢(mèng)醒的時(shí)候。

文然握著宋怡臨的手，說道：“宋哥，我們見了魏少再細(xì)問吧?！?/br>
宋怡臨卻搖頭：“他不會(huì)再多說了，他已經(jīng)說得太多了?！?/br>
文然心頭一沉，他明白宋怡臨的意思，那日魏楚越對(duì)他說的話簡直比之前二年加起來的都多。文家的事情、文然的事情，原也該文然自己拿主意，連他祖父都沒說的話，魏楚越又如何會(huì)說。

文然收拾了心緒，又說起義學(xué)：“魏少的意思，用文氏的名義開辦義學(xué)。我對(duì)郭氏無甚了解，聽阿喬的話，郭大小姐似乎頗有人善之心，有美譽(yù)在外，本來能的郭大小姐相助，義學(xué)之事應(yīng)當(dāng)順利。魏少卻說不妥。義學(xué)是你的主意，宋哥你說呢？”

宋怡臨心煩文氏，義學(xué)要以文然的名義開，就是徹底要推文然回去，原本就是同一樁事。

“聽魏少的吧。西南宗族，我們都不要牽扯的好。一個(gè)蔡氏已經(jīng)鬧成了這樣，郭氏不定還有什么旁人不知的辛秘。無忘齋在卞城多年，林叔又在單家，當(dāng)初我不愿想魏少和林叔開口，便有這層顧慮。文然，你若要留下，以你的名義開辦最為合適?！?/br>
文然愣了愣：“……你也認(rèn)為西南局勢要變？”

宋怡臨垂眼：“已經(jīng)變了。

第117章

文然瞧著宋怡臨，喉嚨口壓著他心底最想問又最怕問的一句：“將來會(huì)如何？”

在卞城的日子簡簡單單，文然平寧，本無所求，只要宋怡臨平安，他就心寧神安，是否有柳先生的琴并不重要，是否有仕途前程亦不重要。

但若文氏有難，要文然心安理得地享受安穩(wěn)日子，一輩子受人庇護(hù)，他做不到，他亦不愿。

不僅為了文氏，為了他自己，也為了宋怡臨。宋怡臨使盡渾身解數(shù)討他歡心，想為他買琴還得一文一文的攢銀子。宋怡臨將文然像易碎的寶物一般護(hù)在懷里，事事以他為先，文然也想為他做些事情。

魏楚越讓文然想清楚……

文然低聲一嘆。

宋怡臨輕輕握了握文然的手：“見過了魏少，我們就回家?！?/br>
文然點(diǎn)頭。

二人不多會(huì)兒就到了無忘齋，晁云樓內(nèi)，夏原已將徐州和寒崇文的事向魏楚越細(xì)說了，魏楚越一言不發(fā)，只叫夏原和他一同等著。

夏原在一旁看著魏楚越與韓牧川對(duì)弈，仿佛閑適的很，但棋局上看很是焦灼，魏楚越今日布棋謀局破綻百出，一點(diǎn)都不像他的風(fēng)格。

“夏原你有話？”

夏原想了想，只說：“是魏少有事?！?/br>
魏楚越笑問：“有嗎？”

“此局早該終了，韓公子要么棋藝不精、要么有意讓棋，而魏少你，更是毫無章法，破綻百出。”

魏楚越將掌中棋子擲入棋盒中，問夏原：“棋局你看清楚，徐州的案子呢？你先后二次去往徐州，最該看得清楚?！?/br>
夏原皺了皺眉頭，思慮片刻，才道：“疑點(diǎn)頗多?！?/br>
“再想想，待子緒來了，一道說罷。”

夏原不明白，魏楚越又重新拾起棋子，與韓牧川接著下棋，依然是亂七八糟，將棋局?jǐn)嚨酶鼇y了。

“魏少在等我？”宋怡臨與文然一同入了內(nèi)。

“文先生也來了，都坐吧?！蔽撼綄⑵寰纸唤o韓牧川，“麻煩，收拾殘局吧?！?/br>
韓牧川微微一笑，將棋局上白子與黑子分開，剛想收進(jìn)棋盒，突然被魏楚越伸手止住。

“且住，如此這般局勢甚好。都來瞧瞧吧。”

“黑白二子，有何講究？”宋怡臨忍不住問道。

魏楚越抬眼反問：“你覺得在徐州之事上，何人為黑，何人為白？”

宋怡臨一愣，魏楚越繼而看向了夏原：“夏原，你說呢？”

“蔡靖山為黑，秦少卿為白？”

“那無忘齋呢？”

“魏少，你是幫著秦少卿的吧？”

“那四海堂呢？”

“四海堂與蔡靖山狼狽為jian?！?/br>
“那……玄劍山莊呢？”

夏原答不上了。

魏楚越轉(zhuǎn)向宋怡臨：“子緒，你說呢？”

“寒崇文將蔡靖山交與秦棠，又連夜探找賬簿，賀宣與刺殺秦棠有關(guān)，寒崇文一劍砍殺，沒有一絲猶疑，顯然是早有預(yù)謀了，但他一定不是真心相幫。既非黑，亦非白，混在局中，實(shí)難分辨?！?/br>
魏楚越又問：“那你將那夜里在蔡家果園發(fā)生的事，再細(xì)說來。”

宋怡臨又將事情細(xì)說了一遍：“事情就是這樣了?！?/br>
“你想的沒錯(cuò)，寒崇文白日先去了徐州城，夜里才追去果園，是因?yàn)椴叹干讲]有告訴寒崇文賬簿在哪里，甚至寒崇文根本不曉得賬簿長什么樣子，有多少冊(cè)，所以寒崇文從蔡五小姐的床鋪底下?lián)屃速~簿就以為是真，甚至來不及核準(zhǔn)就匆忙奪路而跑，連馮進(jìn)他都顧不上。那你以為，寒崇文是從哪里得來的消息？”

宋怡臨道：“……我猜，是裴小寧。寒崇文要么是偷偷跟著裴小寧去的，要么是裴小寧告訴他的?！?/br>
魏楚越不賣關(guān)子了，與他們直言道：“秦棠來信了，蔡靖山死了?！?/br>
“什么？！”

“突發(fā)急癥?！?/br>
“怎么可能？”

魏楚越一笑：“他兒子才暴斃而亡，蔡靖山憂思過度，積郁成疾，又因曹昇的案子膽寒畏懼，被關(guān)下獄又怕酷刑，這不就死了嘛?！?/br>
宋怡臨和夏原互看一眼，具是不信：“寒崇文將蔡靖山送入府衙時(shí)，我們都是親眼看見的，蔡靖山好的很。定是寒崇文做了什么手腳?！?/br>
“人，死在府衙，仵作查驗(yàn)過了，肝膽碎裂而死，并非中毒。”

宋怡臨和夏原沒說話，卻是韓牧川開了口：“寒崇文做的到?！?/br>
“什么？”

“以寒崇文的內(nèi)力，他做得到，以內(nèi)勁震裂人的肝膽，控制住傷情，只裂不碎，人只隱隱覺得府內(nèi)酸疼，卻不知事大，若無劇烈運(yùn)動(dòng)，肝膽不會(huì)立刻碎裂，大約十二到二十四個(gè)時(shí)辰后才會(huì)因?yàn)闈u漸失血而感到痛苦萬分，再要施救已是不能了?！?/br>
宋怡臨和夏原有此猜測，卻都覺得此事非人力可為，至少以他們的功力都做不到，而世間是否有其他高手做得到，他們又無法確認(rèn)，即便能，也無法證明就是寒崇文。

魏楚越和秦棠自然都明白，否則魏楚越不會(huì)開口就說蔡靖山是突發(fā)急癥而亡了。

宋怡臨向魏楚越問道：“所以，這局棋，就算到此為止了？”

魏楚越道：“于秦棠，差不了。于我們，還差點(diǎn)?！?/br>
宋怡臨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