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溫潤如玉。

同樣是溫柔，比起如拂面春風(fēng)的方棄羽，師尊沈知寒卻不管如何和善，都改變不了冰肌雪魄的內(nèi)里，顯得更為出塵清肅一些。

早已習(xí)慣將遇到的美人與自家?guī)熥鹱鰧Ρ鹊哪珜幇底怨戳斯创浇恰?/br>
——相比之下，他還是喜歡師尊！

水榭之中，裝飾精致卻不冗余，紫檀木恰到好處地襯托著主人的品味。

檀香、桂香混雜著水上飄來的荷香，竟極為完美地相互襯托著，師徒二人一路趕來的風(fēng)塵便被這渾然天成的香氣滌蕩一空。

隨著方棄羽不疾不徐的腳步進入水榭，便見搖動的紗幔一側(cè)，一裊淺黃衣裙倚欄遠望，水蔥般的手指正捏著一枚青玉茶盞把玩。

聽到三人進來的腳步聲，女子抬起另一只手理了理云鬢，隨即杏眼含笑，轉(zhuǎn)過頭來：“喲，小寒寒，長這么大了?！?/br>
方棄羽與墨寧皆是一哂。

對于這位前輩格外喜歡同師尊一樣喚自己小名這件事，沈知寒早已放棄掙扎了。因此他毫無心理障礙地低頭行了個弟子禮，恭敬道：“留香前輩?！?/br>
黃衣女子款款起身，輕紗質(zhì)地的廣袖一揚，氤氳著桂花香氣的靈風(fēng)便將沈知寒扶起身來。

留香生得極美，明眸善睞，身上卻好似含著些書卷氣。其人不似聲音帶著疏離，反而毫無高人架子，笑著抬手比劃了一下。

“百年前初見，你還沒我高，想不到如今也是個可以獨當(dāng)一面的大人了，不愧是能蟾宮折桂之人?！?/br>
“前輩過獎，”沈知寒伸手將一直低頭靜聽的墨寧攬過來，笑道：“這是晚輩上月新收的弟子，名喚墨寧，往后還要勞煩您多加關(guān)照呢。”

“小寒寒既然這么說了，我豈能拒絕？”

留香看著墨寧，雙眸一亮，伸手將有些懵懂的少年拉了過去，笑得格外親切欣喜：“不錯嘛，天靈根，生得好看，味道也好聞！我喜歡！”

留香本是就草木化身，受的是學(xué)宮萬年熏陶，心思格外單純。加上墨寧身負(fù)仙魄，本就會使萬物親近，自然被她寶貝似的抱進了懷中。

卻可憐了少年陡然撞入她香軟懷抱，一時無措起來——從小到大，除了母親，還從未有女子與他這般親近。

他第一反應(yīng)便是望向沈知寒，卻接收到了對方一個“安心”的目光，只好老老實實地不動了，任由留香繼續(xù)又親又抱。

沈知寒托腮看得有趣，待他終于笑著回過頭，方棄羽剛好將茶為他斟入青玉盞，兩根手指將其推將過來。

“看來知寒很喜歡這位徒弟?！?/br>
方棄羽眉眼溫和，語氣卻很篤定。二人相識幾十年，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好友收徒，想必定是各方面均合心意了。

沈知寒笑而不答，卻舉杯格外仔細地品了一口：“香滿面、味如春，雪頂含翠，晨露烹之，棄羽當(dāng)真風(fēng)雅?！?/br>
方棄羽點頭，嘴上卻調(diào)笑起來：“當(dāng)真什么都瞞不過沈道長這舌頭。”

“誒，這可折煞我了，”沈知寒挑眉，眸中卻漾開瀲滟笑意，“我這舌頭，還不是被方先生養(yǎng)出來的？”

方棄羽連連搖頭：“沈道長這可是天生靈，當(dāng)年初見若不是你品出了那杯茶，我也不會將道長錯認(rèn)成故交了。”

沈知寒將手中茶盞放下：“說來也巧，當(dāng)初不過一時好奇，誰曾想會與方先生結(jié)緣？當(dāng)真是沈某榮幸……”

靠在后面揉著墨寧臉頰的留香終于聽不下去了，一張口便將二人之間的談話打斷：“我說你們兩個小娃娃，怎么隨便聊聊天就打機鋒？無不無聊？”

“前……前輩……”墨寧被她揉得有些吐字不清，卻還是筆直地站著，堅持道，“絲、絲尊是……”

“噗……”

沈知寒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捂著肚子渾身顫得厲害。方棄羽也面露無奈之色，忙道：“大人，知寒與愛徒趕路許久，還是讓他們先去休息吧！”

“好吧，好吧——”

留香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墨寧還未脫稚氣的面頰，妥協(xié)了。

一得解放，墨寧立刻撲了過來，將通紅的臉頰與耳尖都埋入師尊懷中。

沈知寒笑吟吟地安撫了幾句，便將小徒弟抱了起來，隨即與二人告了辭。

一直默默看著二人互動的方棄羽輕敲桌案，立時有兩名青衣小童進來，將沈知寒引了出去。

水榭之中寂靜下來。

留香抱著手臂，卻是饒有興致地審視起仍在品茗的方棄羽來。

他坐得端正，一舉一動淡定從容，面上笑意仿若春風(fēng)拂柳，整個人是可以說沒有一絲瑕疵。

可留香就是能看出點不同來。

她笑瞇瞇地屈指一彈，一道極為細小的氣旋便在眨眼間飛出，在方棄羽毫無防備之時打翻了他手中的玉盞。

可茶杯翻轉(zhuǎn)，卻無一絲茶水灑落。

方棄羽有些怔愣地看著它落在自己腿上，卻沒有濺濕一點布料，面上笑意漸漸沉寂下來。

“茶都沒了，你是在品空氣么？”

留香撓撓下巴，緩步踱了過來，坐到了沈知寒方才落座之處。

她裝模作樣地深呼吸一下，隨即皺著鼻子嘆道：“確實該品品，嘖嘖，怎么有點酸？”

方棄羽終于整理起自己的怔愣神色，將玉杯撿起擱在一旁，又取新杯重斟了一盞，聲音中卻是顯而易見的無奈。

“……大人莫要取笑我了?！?/br>
留香托著腮，眸光卻隨著飛揚的紗幔游離起來：“你什么時候開始心悅他的？”

青衣男子抿了口茶，平靜淡定：“我與知寒只是好友，大人多想了。”

留香挑眉，隨即抬手扶了扶唯一一枚點綴在自己流云髻上的步搖：“我雖是顆樹，好歹也活了萬年，你這娃娃真當(dāng)我看不懂么？”

“晚輩豈敢?！?/br>
方棄羽搖搖頭，面上笑意卻絲毫未改：“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樣……便很好了?！?/br>
第21章

說起與方棄羽的相識，對沈知寒來說真的算是十分戲劇化了。

百年前折桂大會，其實他是險些遲到的。

因為無為宗原定的參賽者是剛剛結(jié)丹的陸止瀾，而不是已然下山游歷數(shù)月的沈知寒。

可他卻在大會召開前一天收到師尊傳信，說師弟受傷，無法參賽，令他代為前往。而陸止瀾受傷的原因卻是為了救當(dāng)年才入門不久，企圖從一心峰上爬下來逃出宗門卻險些摔死的韓念。

沈知寒一收到消息便立刻啟程，緊趕慢趕，才在大會開始前半日抵達。

他先前從未去過經(jīng)緯學(xué)宮，七拐八拐，竟給他一時不慎拐到了天下清。甫一落地，便見一名衣著簡單大方的青衣男子正在露臺之上飲茶。

將近二十年沒聞到過的奶茶味沖入鼻尖，沈知寒第一反應(yīng)便覺得大概是碰到了“老鄉(xiāng)”，腦子一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