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能感受到沅的焦慮和瘋狂，因?yàn)槌鋈サ娜兆訚u近了，他也心知肚明。因此沅迫切地需要一顆蛋，作為他與荔之間血rou的聯(lián)系，也作為曾經(jīng)擁有的證明。

“夠了……”荔推開沅的手臂，卻徒勞無功。

三個月，也已經(jīng)足夠了。足夠讓荔說不出，他的心完全沒有變化過。即使只是被迫染黑了部分，那也是染上了部分顏色。他想恨姒沅，卻恨不起來。在姒族中，姒沅是陪伴他最多的那個人，時至今日，那溫情脈脈的印象仍未改變。他想放下，卻亦放不下，當(dāng)一個人兼具了極美與極惡這兩張面具時，就很難說清楚對他的感覺，就如同被優(yōu)美的墮神吸引。

……

荔坐在沅的懷中，如一個光裸的娃娃。沅只溫柔地?fù)崦纳眢w，偶爾蜻蜓點(diǎn)水地在他身上吻一下。荔把手放在沅的肩上，因?yàn)橄律頃r不時傳來的異樣感受，而不得不抓緊了沅的肩膀。

“啊……”

床上的毯子亂成一團(tuán)，荔的腳趾縮緊又松開，忽然，他的小腿勾到了什么。沅把東西拿起來一看，是一把小弓，他做給荔玩的。弓身是硬木做的，弓弦卻是強(qiáng)韌的鐵絲。雖是凡物無甚靈氣，但想要拉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沅把弓遞給了荔，混混沌沌中，荔拿到弓，習(xí)慣性地就要拉開，但他用盡力氣，那硬弓也只被拉開了一點(diǎn)點(diǎn)，荔的手臂卻不得不因脫力松開，弓也掉到地上……

荔一下子遍體生寒，他竟然，連這樣的弓都拉不開了……

日夜煎熬在這個洞窟之中，腹中的孽種卻越長越大，荔覺得他越來越容易累，精神一日比一日差，一天之中，能夠清醒的時間不多。起初，他還以為只是懷孕的緣故，但沒想到，他連拉開弓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連這最后的一點(diǎn)力量，也要慢慢失去了嗎……

荔心中悲憤，他掐住了沅的脖子，流著淚道：“為什么，為什么當(dāng)初不直接殺了我……”

如果直接死在戰(zhàn)場上，死在刑罰中，是不是也沒有后來的這些糾纏了？他也干干凈凈地，作為一個戰(zhàn)士死去。

手指一下下收緊，但這點(diǎn)力氣，對于蛇人來說，還是過于輕微。情緒大起大落之下，荔的身上飛出無數(shù)風(fēng)刃，那些風(fēng)刃朝著姒沅襲去，他只微微一偏，就躲過了那些飛揚(yáng)的風(fēng)刀。只有幾縷頭發(fā)被風(fēng)刀擊中，沅的長發(fā)散落下來。他臉頰旁邊的長發(fā)被削去一大截，變得參差不齊，乖順地垂在下巴旁。

“殺了我吧……”

而此時，另一個不屬于二人的聲音傳來，那是雪層突然被擊穿的聲音。瀧驚喜的聲音說：“荔枝！二哥！你們在這里嗎……”冰雪被踐踏，而屬于外面世界的光，也在這幾個月中，第一次射了進(jìn)來。

沅微微瞇起了眼。荔卻已經(jīng)因?yàn)槊摿灹诉^去。沅在他額上留下最后一個吻：

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

“荔，恨我吧……就像愛我一樣。”沅說。

第57章6.10衰弱初現(xiàn)

姜荔坐在高高的塔樓上，身上披一件毯子，而高塔之下，遠(yuǎn)遠(yuǎn)地有幾個人。

距離姒洹和姒瀧把他從那個洞窟中帶出來已經(jīng)有一段日子了，但他時常仍感到一種徹骨的陰寒。這種陰寒，是靠再多的衣物和炭火都無法溫暖的。在夜里，荔常常驚醒，他會恍惚以為自己還呆在那個山洞內(nèi)，而拔足狂奔，離開住所，直到走到靜悄悄的大湖旁，看著那平靜的黑色湖水，才清醒過來——他分不清黑暗的夢境和現(xiàn)實(shí)。

但后來，荔才知道，這也不過是另一個形式的囚禁。只不過在于一個地方大些，一個地方的小些。居住在重重圍困的姒族王廷中心，他也同樣沒有自由。

荔的肚子已經(jīng)很明顯了，看起來圓鼓鼓的。這是另一顆蛋，和他的父親性格相似，安靜得多，但也同樣堅(jiān)韌。頑強(qiáng)地吸收著荔的養(yǎng)分長大，無論荔經(jīng)歷了什么，依然安穩(wěn)穩(wěn)地扎根在母親肚子里，健康強(qiáng)韌。

姒洹站在門框旁，看著荔的背影，有點(diǎn)心疼，但卻不知道能做什么。荔從回來之后就是這個樣子，比以往沉默得多，也消沉得多，仿佛已經(jīng)失去了那股抗?fàn)幍纳鷼?。對于他們的碰觸，他不反抗，但有時候卻怕得發(fā)抖。這讓洹看得更加心痛，他寧愿荔像以前一樣，狠狠地還擊他們也好，謾罵也好，看起來還像個活人。

洹把抱著的寶寶，放到地上。辛已經(jīng)會爬了，但是，他好久都沒見過母親了……剛被放下來的辛，還有些茫然，但一會兒就被新鮮的環(huán)境吸引了。他吭哧吭哧地向前爬去，身上只穿了一件小兜兜，露著藕節(jié)一樣的四肢。

“咦～”辛不一會兒就聞到一個吸引他的氣味，那是另一個他沒見過的大人，背對著他，肚子有點(diǎn)大，但氣味他卻很喜歡。他馬上轉(zhuǎn)換了方向，朝著那個沉默的人爬過去。但他都爬到跟前了，那個人卻沒有和別人一樣，馬上把他抱起來，而是仍默默地看向窗外。但是這個氣息辛真的好喜歡呀，他干脆咕嚕咕嚕地爬到荔的腳邊，見荔不理他，就直接抱著荔的小腿，站了起來。

荔吃了一驚，然后看到，自己的腿上，不知怎么多了一個孩子。那孩子又小又軟，跟面團(tuán)一般，還有股奶香味。見了他，露出個沒有牙齒的笑容。起初他還疑惑，這個孩子是從哪里來的，剛想伸手把他抱起來，但碰到孩子那軟軟的小胳膊時，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荔臉色一白，馬上站了起來，那小娃娃因?yàn)榇笕送蝗坏膭幼?，躲閃不及，一個屁股蹲就坐到了地上。荔看那孩子摔到了地上，也不知道該做什么，手動了動，就這樣站著。好在蛇人的孩子身子骨結(jié)實(shí)，辛也沒覺得痛，他頭轉(zhuǎn)了轉(zhuǎn)，又看見了荔，便朝著荔爬過來了。

荔卻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屏風(fēng)后面，然后再探出頭來，對著站在門外的姒洹說：“把他弄走?！?/br>
姒洹：“荔……他是你兒子……”

辛卻以為荔在陪他玩，他感覺了一下，又迅速確定了荔的位置，樂呵樂呵地爬了過來，想要靠近荔。但一個孩子如何能追上大人，荔越走越遠(yuǎn)，寶寶就在后面跟著。而洹也看不下去了，只得走過去，把辛抱了起來。

突然被抱了起來，又被強(qiáng)行帶離，辛自然大哭大鬧起來，不想離開。洹只得抱著辛的身體，不斷哄著他。孩子的哭聲都讓人心痛?？吹戒“研帘ё吡耍蟛庞謴钠溜L(fēng)后面探出頭來，看著洹懷里那個不斷哭鬧的孩子，雙手緊握成拳，也在顫抖。

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有著白色的頭發(fā)和紅色的眼睛，是典型的姒族人的種。而那孩子的臉上，大部分像姒洹，卻仍在下巴和眼睛處，看出一點(diǎn)點(diǎn)姜荔的影子……

荔的胸口也在顫抖著，他捂住心臟，只覺得那顆紅色的rou塊，狂跳得異常。他對于那顆蛋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