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了一聲。

“師兄這一走就是四個月，也不曾留個信兒，這教中一應(yīng)事務(wù)壓下來，我還真是有些吃不消。”繹川摸了摸鼻子，笑道：“如今師兄回來了就好。”

北山蘅坐在床邊，手里拿了一塊濕帕子，在重九額上緩緩擦著，也不知有沒有聽見他說的。

繹川習(xí)慣了受冷落，也不介意，繼續(xù)道：“這些日子教中也無大事，轄下兩郡七城的政務(wù)我已看過，全放在師兄案頭……”

“巫醫(yī)現(xiàn)在何處？”北山蘅驀然出聲，打斷他的話。

繹川微微一怔，旋即道：“應(yīng)當(dāng)在下宮隨侍，我這就吩咐人去將人喚來?！?/br>
“嗯，請來給他看看?！?/br>
北山蘅將身子側(cè)開一寸，指了指榻上的人，眉頭深深蹙起。

繹川一早看到他抱了個人回來，以為是師兄在外面得來的佳人，未敢出聲詢問。見他讓開便順勢上前半步，有些好奇地往床上看去，一望之下頓時愕然。

“師兄，這是那個……”

“嗯。”北山蘅點了點頭，又將視線投到重九身上，擺了擺手，“快去請巫醫(yī)?！?/br>
繹川不敢耽擱，連忙走出大殿，喚了個使女近前低聲吩咐了幾句。不多時，巫醫(yī)拎著藥箱被人帶進來，躬身朝二人行禮。

北山蘅將床榻前的位置讓開，指著重九道：“看看他，還能活嗎？”

巫醫(yī)應(yīng)聲上前，拉過重九一條胳膊搭上脈。片刻后，又將少年的眼皮翻起看了看，轉(zhuǎn)身對北山蘅搖了搖頭。

“不能？”北山蘅陰著臉問。

巫醫(yī)嚇了一跳，慌忙跪下去，結(jié)巴道：“回、回教主，此人脈來急數(shù)，時而一止，止無定數(shù)。是為、是為……陽熱濁盛、血瘀氣逆之故，身上傷處并無、并無大礙?！?/br>
不是傷的問題，那就是內(nèi)里失調(diào)。

北山蘅不由蹙起眉，“有什么解決的辦法嗎？需要什么藥材教中都有，務(wù)必將他救活?！?/br>
巫醫(yī)誠惶誠恐地磕了個頭，揪著自己亂糟糟的白胡子，像是要把那胡子都薅禿一般。

“回教主，屬下可以盡力為其療傷，不出半月便能養(yǎng)好。只是這內(nèi)里的陽盛氣逆之差，還需要教主……”巫醫(yī)偷偷覷了他一眼，硬著頭皮道：“還需要教主另擇高明。”

北山蘅將重九的腕子從他手中接過來，指尖在脈上搭了片刻，皺著眉將胳膊放回去，“那就先療傷吧?！?/br>
巫醫(yī)在藥箱里翻了翻，拿出銀針，俯身湊到重九旁邊。

“還請祭長大人搭把手……”巫醫(yī)遲疑著回頭。

繹川聞言連忙上前。

“我來?！?/br>
北山蘅換了個方向在床頭坐下，從后面抱著重九的胳膊將人抬起來，讓他靠到自己胸前。

繹川伸出去的手停在了空中，片刻后又默默縮回去。

巫醫(yī)掀開重九衣服前襟，拿了銀針照著xue位扎進去。他本就年紀(jì)大了手腳不利索，又察覺到頭頂一道灼灼目光盯著自己，不由手抖得更厲害。

北山蘅看了一會兒，陰惻惻問：“能不抖嗎？”

巫醫(yī)又連聲告罪。

好不容易施完針，他將銀針收起，擦了擦額頭沁出的冷汗，“那屬下先去配藥煎藥?！?/br>
“嗯?！北鄙睫康瓚?yīng)著。

巫醫(yī)長出了一口氣，忙不迭地拿起藥箱躬身離開。

繹川一直在旁邊默默看著，待醫(yī)生走后許久，見北山蘅還是一動不動，遂出聲道：“師兄，我?guī)氯?，你早些休息吧?！?/br>
“不用。”北山蘅擺了擺手，“以后就讓他住這吧?！?/br>
繹川眨眨眼，又眨眨眼。

師兄你剛說啥？

北山蘅回過頭，這才反應(yīng)過來，解釋道：“他受了傷，去弟子舍沒人照顧，在這邊養(yǎng)傷方便一些?！?/br>
繹川摸摸鼻子，低下頭。

北山蘅又道：“去后殿看看，沐浴用的水備好了沒有。”

“一早便備下了，師兄現(xiàn)在要沐浴嗎？”

北山蘅點點頭，用外袍裹著重九將他抱起來，徑直往后殿走去。

殿中一方白玉砌成的池子，溫?zé)崴娣浩鸾z絲白霧，池邊放著干凈衣裳和帕子，香爐里燃著淡淡的木香。北山蘅彎下腰，將重九放進池子里。

繹川實在看不下去了，道：“師兄，我來幫他洗吧。”

北山蘅也實在抱得手困，嘆了口氣，將人放開，揉著胳膊小聲嘀咕：“這孩子吃什么長大的，重得跟頭熊似的?！?/br>
繹川默默不語，扒了重九的衣服給他擦身。

“哎，能不能當(dāng)心點?！北鄙睫客屏怂话?，撈了一把水里的人，皺著眉道：“水都浸到人家頭發(fā)了?！?/br>
繹川動作一頓，抬起頭認真地盯著他，表情意味深長。

兩人視線一對，北山蘅輕咳了一聲，掩飾道：“這小子本來頭就不好使，再進水以后就更傻了，還怎么習(xí)武讀書？”

繹川抓著重九的手微微松開。

“師兄……”他目光追逐著北山蘅的眼波，似乎要從那雙漂亮的眸子看出些什么異常，“你之前還說要將他千刀萬剮，丟去山下喂狼的?！?/br>
北山蘅嘴唇動了動，別開臉去，不說話了。

“師兄，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繹川斂起笑意，心里莫名不安。

“……我欠他一條命。”

沉默良久，北山蘅深吸一口氣，手指緩緩抓緊了自己的衣擺。

“我要殺他，是因為日后他會殺我?？扇缃?，我又欠他一條命?！北鄙睫磕曋械纳倌辏兴饬鬓D(zhuǎn)，“我將這條命還給他，我的命，我等著他親自來向我取。”

繹川喉頭像梗著一根魚刺，噎得他說不出話來。

“哎，又掉水里了！”

北山蘅驟然驚呼一聲，徑直撲到水池邊，手忙腳亂地將人撈上來。

繹川眸光飛快地變換著，目光在北山蘅和重九身上來回逡巡，眼底涌動著晦明莫測的光彩。

第19章參同契

在巫醫(yī)殫精竭慮日夜cao勞之下，半個月后，重九的傷總算有了起色。北山蘅將他衣服掀開，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確定少年前胸后背都光潔如初，這才讓人帶巫醫(yī)下去領(lǐng)賞。

“師兄?！崩[川在一側(cè)輕聲道：“這孩子半個月了沒聲沒息的，他又未曾習(xí)武不懂辟谷，怕是……”

北山蘅拿眼睛斜他。

繹川頓了頓，把心一橫，低頭道：“怕是死了?！?/br>
“你才死了。”北山蘅簡短地回嗆一句，掂著重九的胳膊道：“這身上還熱乎著，怎么就死了？”

繹川碰了一鼻子灰，不吱聲了。

“玉嬋呢？”北山蘅瞇起眼睛，驟然想到一個人，遂問道：“她這些日子在教中嗎？”

繹川愣了一瞬，隨即回答：“左護法這個月一直在望舒城，為城郊百姓誦經(jīng)傳教，并未離開。倒是前兩個月……”他想了想，道：“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