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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羅漢陣。重九凌空踏了兩步回到地上,三人順勢戰(zhàn)成一團(tuán)。街邊房頂上趴了兩個人,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下方戰(zhàn)況。眼見重九被兩人圍攻,林漪就要飛身下去,卻被林浪一把按住了肩膀。“再等等?!绷掷隧馕⒊?,面上帶著隱隱期待。那兩個灰袍僧人內(nèi)力極深,連戰(zhàn)百十來招都不見遲緩,出棍依舊又穩(wěn)又準(zhǔn)。重九受了散魂掌之后經(jīng)脈阻塞,于內(nèi)功上遠(yuǎn)遜旁人,原本以為自己很快會力竭,但是隨著風(fēng)雪漸盛,丹田處一股清爽之氣緩緩涌動,他反而越戰(zhàn)越勇,連那把原本略顯沉重的劍都變得稱手起來。長劍在他手中挽開一道劍花,裹挾著風(fēng)霜刺出,從其中一個僧人的長棍當(dāng)中橫劈而下。劍尖抵到對方眉心時,其上的片雪尚未融化。“好劍法!”身后的長街上有人撫掌走來,聲如洪鐘,語氣和緩,仿佛只是一個和藹慈祥的武學(xué)泰斗,在評價武功出色的后輩。重九撤劍回身,瞇眼望向來人,臉色很快陰沉下去。“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先賢誠不欺我?!狈ú厣砼ぜt袈裟,捻著佛珠,微微頷首。重九抿起下唇,撤劍一橫,抖落一身碎雪。“讓貧僧來試試你的武功?!?/br>法藏振臂合十,袍袖無風(fēng)而動,周身泛起暗紅色的光暈。重九還未及反應(yīng),身側(cè)已然幻出四道人影,齊齊朝著他飛身而來。重九蹙著眉不知如何下手,忽聽身后一道破空之聲,慌忙提劍回頭。四道人影霎時融為一體,金剛掌帶著灼燙熱風(fēng)迎面而來。重九連退了數(shù)步,雙手舉起長劍。可法藏仿佛沒看見那霜冷鋒刃一般,手掌向著他的頭頂直直劈下。“當(dāng)心!”有人從身后將他拉開,隨即一道纖細(xì)身影自空中騰翻而下,掀起一陣幽幽香風(fēng)。重九猶在愣怔,身邊那人已經(jīng)融入了戰(zhàn)局。一高一低兩道黑影交錯上陣,手中拿著兩指寬的軟劍,身形快到無法辨認(rèn)。法藏固然武功高強(qiáng),但這兩人也非泛泛之輩,左右掣肘,一時勝負(fù)難分。重九愣怔看了半天,才認(rèn)出來與法藏對陣的竟是林浪父女。林浪一貫是懶懶散散的模樣,打著架還不忘嘲諷法藏:“老東西,你怎么頭頂一根毛都沒有?該不會是脫發(fā)吧。”法藏冷笑一聲,并指撥開他的劍鋒,“出家之人,自然不會有這煩惱絲。”“出家之人?”林浪佯裝驚訝,手中軟劍越來越快,“看不出來。我瞧你塵緣未了,世俗難脫,一天到晚惦記著殺這個殺那個,還以為你是用不起油燈拿頭照亮呢。”這句話的威力不啻于當(dāng)面罵禿驢,法藏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真氣蕩開在小小街角,壓得那兩個僧人喘不過氣來。林浪與林漪二人同他過了不下百招,但對方的真氣卻似大海一般綿延不絕,渾厚有力,不露一分破綻。林浪心里沒底,只能再行險招,詐道:“老東西,你是打算跟我斗到官軍來嗎?”法藏不慌不忙,與他對掌,信口道:“離天明還有三個時辰呢,哪里來的官軍?”“王畿重地,帝都腳下,到處都是皇帝的耳目。”林浪沉下臉,冷聲道:“天子一怒,伏尸百萬,和尚,你當(dāng)真不怕嗎?”法藏不知想到了什么,出掌的速度驟然慢了半分。林浪瞇起眼,手中軟劍一抖,凌厲劍鋒擦過他頸間。只聽“嘩啦”一聲,懸在法藏胸前那串佛珠被甩出去,繩線字中間斷開,檀木珠子灑了一地。“師父!”后面兩個灰袍僧人慌忙上來扶住他。“我們走。”法藏瞥了林浪一眼,雙手合十在胸前,對著他微微一禮,隨即攀著一個僧人的胳膊轉(zhuǎn)身。另一人低頭要去撿地上的佛珠,卻被法藏厲聲喝?。骸安辉S撿!”僧人訥訥地將手收回來。目送著這師徒三人消失在街角,林浪兩步走過去,彎腰拾起一顆珠子,對著月光細(xì)看——雕刻著羅漢的檀木佛珠上,赫然洇開一道艷色血痕。“這老東西受傷了?!绷掷溯p笑,朝著法藏離開的方向看去,目光玩味,“受傷了卻要瞞著自己徒弟,有意思?!?/br>重九收了劍,問道:“林先生怎會出現(xiàn)在此處?”“我說出門逛街碰巧遇上了你信嗎?”林浪斜睨他一眼。重九搖頭。林浪沉聲笑起來,“我一直跟著你。風(fēng)云令早已傳至六合八荒,這幾日找上門的人會越來越多。不過你劍法學(xué)得不錯,只要不對上法藏這樣的武學(xué)宗師,尋常人拿你沒辦法?!?/br>重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拱手:“多謝先生相救。”“客氣?!绷掷藢④泟f給林漪,輕拍他的后背,“跟我過來,帶你看個東西?!?/br>重九跟著他走到城中一處樓橋,一直登上最高的那座重檐樓。頂著樓頂刺骨寒風(fēng),林浪攏了衣襟,抬手按在重九肩上,讓他面朝向北方連綿起伏的山巒。“看那里。”林浪抬手一指。濃淡得宜的層層云靄中,一座高塔拔地而起,直沖云霄。塔身漆白,上繪金色云紋盤龍,即使隔著重山萬里依舊隱約可見。“那是什么?”重九皺眉。“紫微臺,云滄的權(quán)力中心,六合之內(nèi)蒼生敬仰膜拜的存在?!绷掷溯p聲說道,語氣蘊(yùn)著三分肅然,“如果我告訴你,有一天你可以走到那高臺上去,上達(dá)諸神,下御萬民,你愿意嗎?”重九臉色微微一變,“紫微臺是皇權(quán)象征。林先生,這等大逆之言,豈可輕易宣之于口?”“只是一個設(shè)想,說說有何不可?”林浪按著他的肩,似有千鈞之力壓在掌心,“走到那臺上去,就沒有任何人可以欺負(fù)你了?!?/br>重九咬了咬唇,目光黏在遠(yuǎn)處的高塔,久久不語。林浪了然一般,輕笑起來。重九卻突然側(cè)身避開了他的手,緩緩地道:“林先生,那紫微臺,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br>他低下頭,撫著袖口的蓮花暗紋,目光變得無比溫柔。“月光所及之處,縱然身住黑暗,霧靄溟濛,也洋洋灑灑俱是溫柔。”重九仰起臉,微一笑,“我不想失去這縷月光。”林浪怔在原地。“我給師尊買了藥,怕是回去得晚了,耽擱事?!敝鼐呕瘟嘶螒以谕笊系募埌媛肚干?,“今晚多謝林先生相救,阿九先行告辭?!?/br>說罷,不等林浪回應(yīng),便抱著劍匆匆離去。林浪望著他的背影,擰起了眉。--------------------------回到摘星酒樓時已是深夜,大堂里一片沉寂,重九直接拎著藥上了二樓。本想待明日再去把藥交給繹川,臨經(jīng)過天字甲號房門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