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抓住了虺神君的手臂，這一次細(xì)細(xì)觸摸才發(fā)現(xiàn)那些龜裂開來的不是皮膚，而是細(xì)小的鱗片。

“如果說他是蛇妖，那我也是。”虺神君目光悠遠(yuǎn)，“你知道眠春山換過神像的事情嗎？”

聞音啞聲道：“暮殘聲找到了一本聞家手札，上面有這個記載，但并不詳細(xì)，只知道是神女像、人首蛇身像、神人像和山神盤蛇像，我們猜測第三尊是您，而第二尊……與他有瓜葛?！?/br>
“你們猜得不錯。第一尊神女像是千年之前的眠春山神，她隨這山一同誕生，經(jīng)歷過三光靈澤和五境亂戰(zhàn)，可惜最終為了澤被千里災(zāi)難之地耗盡神力，與此山融為一體，尸骨化成了第二根地脈，眠春山的四令便是因此而出。”虺神君道，“饒是如此，她殘留的神力也讓眠春山成了世外秘境，現(xiàn)在這些村民的先祖于九百多年前的破魔戰(zhàn)時遷移過來，受此庇佑渡過大劫?！?/br>
聞音屏住呼吸，只聽虺神君嘆了口氣，道：“至于第二尊神像……就是他了?！?/br>
“可他明明是妖……”

“眾生皆平等，人妖靈怪若有大能大德，皆有超凡際遇，如此妖又如何？”虺神君搖了搖頭，“不過他當(dāng)初根本不想做勞什子山神，都是被逼的?！?/br>
聞音驀地想起神像底坐后面那個洞，若非刻意保存，怎么會在這么多年后仍留在原處？

如此一來，在壁畫開頭那條被逼進神像底座后面的小蛇……

第二十九章

善惡一念，一線。剩下的謎題會在最后三章全部解開。

一千多年前，玄羅四族脫離了靠天生憑地養(yǎng)的漫長蒙昧期，由聚居到聯(lián)合，最終先后立國建都，由此世間運勢大改。

五境內(nèi)開始了征戰(zhàn)連年，人妖混雜的西絕境尤其混亂，眠春山周遭千里都淪為修羅獄，此間生靈無一幸免，都被卷入戰(zhàn)火中。直到靈族的三寶師橫空出世，手持天地人三卷妙法圖錄，點化世間善惡之靈，聯(lián)合四族守序，澤被五境，沒落多年的神道也由此死灰復(fù)燃，各路神仙如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雖然其中大半是山野精怪假扮，但也有真正的天生神靈得了造化。

眠春山是方圓千里的地脈核心，本該是一處洞天福地，可是它的山腹中孕育了一位神靈，抽走了這部分地脈靈氣，故而福地不再，沉睡的山神在愿力下覺醒，一得一失皆是因果。

她雖然伴山而生，卻是應(yīng)運而醒，如同一朵開謝匆匆的曇花，歷經(jīng)了數(shù)百年風(fēng)吹雨打，庇佑了千里山水生靈，卻在五境格局初定之后身死道消，尸骨留在眠春山腹內(nèi)添補地脈，等待下一位神靈從中誕生。

這一等就是許多年，或真或假的神靈們都成了過去，生老病死的人們漸漸忘記了山神，廟宇也只剩下此間一座破舊處。直到九百多年前，生下妖胎的婦人攜子逃入眠春山神的廟宇，追來的人們一時不能破門，就放了一把大火。

小蛇乃是人與妖結(jié)合誕下的異端，它生而有智，聽見的第一聲是村民的尖叫唾罵，見到的第一眼是母親驚恐的臉。

婦人在神像底座后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洞，認(rèn)為這是神靈的慈悲，于是最后親吻了手中小蛇，將它放進去后堵住了洞口，自己與這廟宇一同化為灰燼。

可她沒有想到，那個小洞其實并非活路。

洞越往里越寬敞，漸入山腹核心，那里只有少量的蟲蟻，但沒水源更沒有出路。小蛇好不容易爬到這里，卻發(fā)現(xiàn)自己出不去了。

它太小了，沒有爪牙能讓自己破山而出，就只能活活困死在這里。小蛇自然是不甘的，它是天生有靈的妖族，從誕生便記事，知道母親掙命把自己送出火場，只想讓它活下去。

它在山腹大大小小的縫隙里亂轉(zhuǎn)，企圖找到食物或者出口，卻誤入了一個玄妙的地方。

山腹中空多生巖洞，它在最深處的洞xue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女人，她身無寸縷，容顏柔美，雙手交疊于腹部，平躺的身軀似乎跟下方土石長在了一起，紋絲不動。

她發(fā)絲黑亮，皮膚白里透紅，仿佛只是睡著了，可這死寂的洞里沒有呼吸和心跳的聲音。

那時它并不知道，這就是第一代眠春山神遺留的身軀，與山腹核心的土石長在一處，同地脈相連。

小蛇在這里轉(zhuǎn)了很久，饑餓讓它幾欲發(fā)狂，卻連一只老鼠都找不到，它想讓自己活下去，就只能吃掉這具山神遺體。

“……”聞音聽到這里，似乎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

“剛出生的小蛇，只記得復(fù)仇跟生存這兩件事情，別的什么也不曉得，自然不會知道那具山神遺體就是第二根眠春地脈，藏著神靈誕生所需的精元，本可以在數(shù)百年后誕生出新的山神，那時卻被它吃掉了。”虺神君嘆了口氣，“妖族吃下神元，若不魂飛魄散，便要脫胎換骨，它靠著強烈的恨意和求生欲支撐自己渡過這關(guān)，不過百日便化作人首蛇身之體，成為了第二位眠春山神，但是……他雖然活下來，卻失去了報仇的權(quán)利。”

聞音眼瞎心明，山神擔(dān)負(fù)著庇護一方水土生靈的職責(zé)，行為受天道轄制被愿力同化，蛇妖一旦成了神，就再也不能對生活在此的村民們復(fù)仇，反而要順應(yīng)他們的祈禱庇護這里。

縱有千般不甘心，都是木已成舟。

他想起一件事，問道：“手札上記載，火燒神廟后的第二年，周邊發(fā)生了一場雪災(zāi)，眠春山卻安然無恙，這是他做的嗎？”

“嗯?！彬成窬c了點頭，“不過，這是愿力推動、天道所逼，他如果不庇佑這里，就會失去山神的力量，魂飛魄散。”

聞音終于明白蛇妖為何沉寂了多年，因為報仇是他心心念念的事情，生存卻是母親唯一留給他的意義，二者只能擇一，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母親遺愿。

可它不想見這些人，故而只給村里傳承巫術(shù)的聞家女人托了個夢去，此后人首蛇身的神像出現(xiàn)在新建廟宇中，聞家女人開始世代擔(dān)任神婆之位主持祝禱卜筮事務(wù)，香火曾鼎盛一時。

聞音聽得唏噓，問道：“只有上一任的山神死后，才會出現(xiàn)新的山神嗎?”

虺神君頷首：“一般來說就是如此，但神靈強大，雖天道束縛，卻超出輪回，除非遇到傳說中的‘天人五衰’，否則就只能如初代山神一樣散盡魂魄重歸本源，算是永不超生了?！?/br>
“那么不一般的情況呢？”聞音道，“就像現(xiàn)在，他還活著，您卻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您與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這個問題讓虺神君默然了半晌，聲音微啞：“若沒有他，也就沒有我了……”

蛇妖心懷仇恨，抗拒天道感化，雖得山神之位，卻自然拿不到眠春山神完整的神力。然而天道不允命數(shù)有差，蛇妖因常懷嗔心不得開山與止水之令，面對生機之請有心無力，就開始尋找能幫助自己做到這點的存在。

他厭恨人族，便在山中找到一條剛開靈智的青蛇，考察根骨之后將其留在身邊，傳授真法，起名為虺。

虺被他從小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