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方遠航以為他要沉默到底時，他忽然抬起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窺塵說，帶我去一個比醫(yī)院還安靜的地方?！?/br>
“醫(yī)院”指的是殷小豐被警方解救之后待過數(shù)年的精神病院。他的主治醫(yī)生告訴過徐椿，殷小豐厭惡吵鬧的環(huán)境，離開之后曾返回，提出留在精神病院。

“在哪里？”方遠航問：“你是在哪里認識窺塵？”

殷小豐說：“就在粱奚鎮(zhèn)?！?/br>
楚信與方平旭也挨個接受問詢。

楚信堅稱自己是主動到海鏡寺修行，和窺塵沒有關(guān)系，而方平旭也說，在來到祈月山之前，并未見過窺塵。

“褚江三人已經(jīng)死了，但至少殷小豐證實了我們的推測?！狈竭h航說：“之前我也覺得挺奇怪，方平旭和殷小豐都對應(yīng)暴力傾向，牟海淵要贖罪，只用殺死其中一人就行了，沒有必要連殺兩人?！?/br>
明恕一邊聽方遠航分析，一邊看徐椿發(fā)回來的視頻。

牟海淵的慈善資金多用于福利院、中小學(xué)，經(jīng)查，粱奚鎮(zhèn)有一所福利院幾乎全靠牟海淵的善款運轉(zhuǎn)。

這座福利院里，甚至掛有牟海淵的照片。

“類似慈善項目基本都是匿名，牟海淵的照片為什么會被掛在福利院？”明恕說：“他去過？有淵源？徐椿，你在龍省去過的別的受助福利院或者學(xué)校，有沒有掛牟海淵的照片？”

徐椿說：“沒有，而且除了這里，院方都不清楚資助者是誰?！?/br>
明恕說：“詢問這座福利院里的所有工作人員，尤其是年紀較大的，如果有人已經(jīng)退休，就去他們家中拜訪。這里這么特殊，我懷疑牟海淵當年就是從這所福利院走出去！”

“這是我們的恩人。”一個小孩指著墻上的照片說：“我們都是他的孩子?！?/br>
徐椿注意到，福利院里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毫不掩飾自己對牟海淵的敬仰，在他們眼中，這就是位大善人。

但問及這位大善人與福利院的淵源，又沒有人能說出什么來，現(xiàn)任院長修春華五十來歲，在福利院工作了二十多年，只知道牟海淵和上一任院長好像有些交情。

“照片是最近幾年才掛的?！毙薮喝A說：“牟先生以前不讓?！?/br>
徐椿說：“為什么不讓？”

修春華說：“可能是做善事不圖被人知道吧，牟先生好歹是個名人。”

“那現(xiàn)在你們怎么又把他的照片掛上了？”

“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來過了。孩子們想用自己的方式感謝他?！?/br>
徐椿又問：“老院長現(xiàn)在……”

修春華嘆氣，“已經(jīng)過世了。”

老院長也許是最后一個了解牟海淵的人，一旦去世，很多秘密就等于被帶進了墳?zāi)埂?/br>
徐椿不肯放棄，還是趕到了老院長的家中。

老院長的老伴姓陳，七十來歲了，神智還算清醒。

柜子上擺著好幾個相框，這是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從多張全家福就能看出。但在這些全家福里，竟然還有一張牟海淵與兩位老人的合影。

“海淵是我們的朋友。”老人干枯的手拿過相框，細細撫摸，“他沒有忘記我們?！?/br>
徐椿一聽這句話，就明白老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老人對警察絲毫不設(shè)防，道出了幾十年前，發(fā)生在他、他的老伴兒李柳蘭，還有牟海淵，以及許多孩子身上的事。

即便是現(xiàn)在，粱奚鎮(zhèn)也不富裕，更別說幾十年前。

冬天，窮得揭不開鍋的穆家誕生了一對雙胞胎，取名穆海淵、穆海峰，那時也沒有上戶口這種說法，倆小孩和鎮(zhèn)里其他同齡孩子一起，一天天地長大。

整個鎮(zhèn)都窮，父母們將口糧省下來，留給孩子，但即便是這樣，還是難以糊口。穆家兩兄弟長到五六歲時，弟弟穆海峰被“送”給了外地人。

靠著外地人給的錢與糧，穆家三口沒有在那個寒冷的冬天凍死。

開春后，穆海淵跟一同長大的伙伴說，自己想出去闖蕩，要把弟弟找回來，將來還要讓父母擺脫這般貧窮的生活。

伙伴們七嘴八舌，有說要當軍人，有說要當科學(xué)家，只有穆海淵說，自己要賺錢，要發(fā)財。

“那你可不能忘了我們。”李柳蘭說：“我們小時候受苦，但我希望將來出生在這里的小孩不要受苦，我要建一座愛心屋，誰家孩子吃不起飯，就來我的愛心屋吃！海淵，你有錢了可不可以捐獻一些給我的愛心屋？”

穆海淵鄭重地點頭，稚嫩的聲音道：“我要所有的小孩都能吃上飯！”

李柳蘭就是后來的福利院院長。

而穆海淵就是后來的牟海淵。

“海淵改了名字，第一次回來時，我和柳蘭都認不得他了?！崩先苏f：“那時福利院剛建起來，哪里都需要錢，海淵說，他回來兌現(xiàn)兒時的承諾?！?/br>
穆海淵是怎么成為牟海淵，老人并未說清，但徐椿已經(jīng)勾勒出一條清晰的輪廓，趕在老人還沒有疲憊得說不出話之前問：“牟海淵的父母是什么時候去世？”

“早就沒了?！崩先藫u頭，“海淵十來歲離開，后來鎮(zhèn)子里遭了饑荒，大人們將食物讓給我們這些小孩，那年啊，餓死了很多人，海淵的母親就是那時候死的，他的父親也沒有等到他衣錦還鄉(xiāng)。”

冬鄴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楚燦涉嫌謀殺、非法拘禁、毀尸一案正在開庭審理，法官并未當庭宣判，坐在旁聽席上的駱亦站起來，目光正好與楚燦相交。

楚燦眼中兇光畢露，而駱亦眼中只有不加掩飾的鄙夷。

離開法院之后，駱亦撥了一個電話，對方不知說了什么，駱亦咬牙道：“他們要把楚信關(guān)到什么時候？”

第107章為善（27）

粱奚鎮(zhèn)外的土葬墓群里，有一座雙人墓，和牟勤之與何英華那高價買來的墓相比，這座年歲更久的墓看上去更有人氣。

老人在墓前插著粗香細香，一邊燒紙一邊告訴徐椿，“海淵的親生父母就葬在這里，他過去每年都回來掃墓的，很久沒來過了。柳蘭在世時，時常幫他來看看，柳蘭走了，就由我來?！?/br>
刑偵局，重案組。

“牟海淵的親生父母一個死于饑荒，當時牟海淵才十來歲，一個死于牟海淵成名之前，兩人都沒有看到牟海淵成材。”方遠航理完徐椿發(fā)回來的線索，感慨道：“難怪后來牟海淵對‘盡孝’這么執(zhí)著，沒有親生父母，創(chuàng)造條件也要孝順‘父母’?！?/br>
明恕卻搖頭，“他不是對‘盡孝’執(zhí)著，他是對‘成為孝子’執(zhí)著?！?/br>
方遠航問：“這有區(qū)別嗎？”

“當然有?！泵魉≌f：“你說的‘盡孝’，是他真心實意孝順父母，而‘成為孝子’，是他做給外界看。幾十年前武打片火爆，牟海淵的長相、打法都說不上有特點，相應(yīng)地，他的人氣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