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跑來一群人，高聲喧嘩著，吵鬧著。顧超和張潦互相看著，仿佛有一根不斷伸長的莖蔓在彼此心間纏繞著，開出兩朵花來。

蝴蝶輕顫著翅膀，在海面掀起巨浪。

答案，好像已經(jīng)在他們心里了，但就是卡在心口，說不出來。

吵鬧聲越來越近，顧超有點(diǎn)慌張，手指顫抖著把胸前的玉佩拿了出來，在張潦眼前晃動著，執(zhí)著地說，“這么珍貴的東西，為什么送給我？”

顧超眼尾通紅，胸口起伏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瘋了一樣想要張潦一個答案。他原本以為自己是不在乎的，不會難受的，他只要對張潦好就可以了，直到他順利出獄，走向一個新的開始，他們之間就可以結(jié)束了。

但他做不到。

就像小時候顧超收留過一只小狗，他看到它脖子上的項圈，知道它是走丟的。顧超悉心照顧它，替它處理傷口，給它洗澡陪它玩。

他知道有一天小狗肯定能找到主人，但他不知道的是，當(dāng)那天來臨的時候自己會哭得那么傷心。

顧超想自己其實(shí)還是很想要一個未來的。

“我們就在這里放荷花燈！快過來！”

有個男聲高喊道，緊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跑步聲。顧超像是被驚到了，慌亂地看著張潦，兩個人的心跳重得一塌糊涂。

張潦眼眸中的黑色愈來愈濃重，視線從顧超的雙眼看到鼻尖，最后落在嘴唇上。像是再也受不了顧超的慌張，張潦猛地把他推到長廊轉(zhuǎn)角的陰影下，偏頭親了上去。

月色在河水中搖晃，這是個很輕的吻，輕得像彼此小心翼翼靠近的心。

張潦輕輕啄了下顧超的嘴唇，又拿起他手中那塊玉說，“因?yàn)槟阋埠苷滟F。”

長廊里充斥著人群的吵鬧聲，顧超輕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為什么，眼眶里竟落了一滴淚。他自己都覺得很奇怪，明明沒這么愛哭，但心卻軟得濕潤潤的。

他的手指攥著張潦的袖管，像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珍貴，這是顧超在東躲西藏、被人欺凌的日子里從未體會到過的兩個字。

“快點(diǎn)快點(diǎn)，把袋子里的荷花燈拿出來?！弊呃壤锸悄侨捍┲７母咧猩?，他們提著一大袋子的燈，準(zhǔn)備在河邊祈福許愿。

“我要粉紅色的，給我給我?！?/br>
“那把紫色的給我?！?/br>
“大家都有了嗎？”有個像是班長的男生大聲問道，“檢查下燈都亮嗎？”

顧超抹了下眼淚，終于回過神來，把頭偷偷探出轉(zhuǎn)角看那幫高中生，只見他們蹲在環(huán)城河邊將一盞盞點(diǎn)亮的荷花燈送到河里，荷花綻放，花心點(diǎn)點(diǎn)亮光，像是星星墜入水中。

荷花燈順著水流越漂越遠(yuǎn)，班長對著河面大喊了一聲，“祝我們每個人能去更遠(yuǎn)的未來！”

“青春萬歲！高考加油！”高中生們將愿望大聲地喊了出來。

顧超看著張潦，紅著臉說，“明年你高考的話，我也來陪你放荷花燈好嗎？”

“不要明年，現(xiàn)在就放。”

張潦突然拉起顧超的手從黑暗中走出來，那個馬尾辮的女生眼尖地看到他們，沖他們揮了揮手。

“你們也要嗎？”女生拎起袋子熱情地問。

張潦點(diǎn)了點(diǎn)頭。

馬尾辮拿出兩盞荷花燈遞給他們，神秘兮兮地說，“記得要許愿哦，很靈的。”

兩個人走到河邊蹲下，肩并著肩，荷花燈在水面上漂啊漂，顧超像是信了似地，閉上眼睛許了個愿，張開眼睛時正對上張潦黑漆漆的眼神。

兩個人默契地沒有問彼此許了個什么愿。

但又好像篤定彼此的愿望里一定有對方。

點(diǎn)點(diǎn)亮光映在張潦眼中，這個還沒到十八歲的男孩子默默許下心愿，他一定要給顧超一個未來。

就在張潦奮不顧身要往黑暗里鉆的時候，顧超像是一根蠟燭，竭盡全力要給他光亮，就算風(fēng)再大雨再大，不管熄滅多少次，顧超都要繼續(xù)點(diǎn)燃自己。

張潦想這么好的一個人，怎么可以連未來都不敢想象。他一定要小心一點(diǎn)，計劃再周全一點(diǎn)，因?yàn)樗豢梢杂肋h(yuǎn)呆在黑暗里。

第35章回吻

回雙橋的路上，車窗外天已經(jīng)漆黑了，轎車從熱鬧繁華的市中心駛向荒涼無人的田野。顧超前一晚值了個夜班，白天又沒補(bǔ)覺，這會兒隨著車子的晃動，眼皮重得一下子就睡著了。

張潦把他晃悠的腦袋按在自己肩膀上，伸手抱住了顧超，少年的肩膀還有些單薄，但卻好像撐得起所有。

林北堂回頭看了一眼，挑眉笑了下，用嘴型說道，“到哪步了？”

向南天騰出一只握方向盤的手摸了把林北堂八卦的腦袋，張潦低下頭看著顧超此時乖順的眉眼，輕輕地親了下他的額頭。

林北堂了然地哦了一聲，又壓低聲音說道，“睡熟了嗎？”

張潦握住顧超略微冰冷的手，點(diǎn)了點(diǎn)頭。

向南天順手打開車載音響，柔和舒緩的音樂流淌出來，林北堂指了指睡熟的顧超，問張潦，“打算告訴他嗎？”

張潦搖了搖頭。

“也是，還是別告訴他了。”林北堂想了想又看著張潦說，“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有什么要幫忙的盡管提?！?/br>
張潦低頭看了眼懷中的顧超，又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低頭時眼中是藏不住的愛意，轉(zhuǎn)頭時瞬間又冰冷起來，眼神在冰與火之間轉(zhuǎn)換著。

林北堂看著他，想起了第一次看見張潦時的情景。

那時候，林北堂在市中心黃金地段有過一家盛極一時的酒吧，酒吧主打當(dāng)時流行的民謠風(fēng)，到處洋溢著詩與遠(yuǎn)方的文藝范。

這是一樓，林北堂叫它天堂，而天堂下面就是地獄，酒吧隱蔽的地下一層違規(guī)辦起了地下拳場。這在嘉海是第一家，拳場風(fēng)格很西化，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擂臺，以鐵籠圍著，整體氛圍詭譎而硬朗。與樓上的文藝范不同，這里到處充斥著金錢、血腥與暴力。

擂臺上燈光炫目，鐵籠外熱浪喧囂，人們手中揮舞著鈔票，喝彩聲、口哨聲或是咒罵聲可以掀翻屋頂。而擂臺上的選手就仿佛彼此撕咬的瘋狗。

拳場剛辦起來，選手都不專業(yè)，拳法很亂毫無章法，不過都是仗著身材魁梧在硬打。林北堂自己不愛看這些，但他不跟錢過不去，雖然拳場一周只開放三和七兩天，但營業(yè)額是樓上民謠酒吧的幾倍。

那天他會去拳場，是因?yàn)槁犝f了來了個有意思的年輕人。

往常的選手不過都是些一身膘rou的莽漢，但這個不同，林北堂聽說還沒成年，但小時候?yàn)榱藦?qiáng)身健體練過散打，動作靈敏，功夫很不錯。

林北堂看到張潦時，少年冷漠地抹去嘴角的血漬，盡管相貌清秀俊朗，但眼神卻又兇又狠，冷酷得很。張潦穿著T恤短褲，整個人的腰背線條削瘦精悍，像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