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松手，眼淚也啪嗒啪嗒地開始掉下來，看著他說：“……公子？”

    他見她終于回過神來了，心中稍定，立即應(yīng)了她：“嗯，是我，我來了?！?/br>
    聽見他的話她的眼淚卻掉得更兇，嗚咽聲也更大了起來，就像她小時候每一回受了欺負(fù)時一樣，一見到他她就開始委屈了。她緊緊地拉著他的衣襟，聲音哭得斷斷續(xù)續(xù)的，小聲對他說：“我……我想回家……”

    他一顆心幾乎要被她揉碎了。

    齊嬰輕輕握住她不安地攥著他衣襟的那只手，沉沉地對她說：“好?！?/br>
    “我?guī)慊丶??！?/br>
    說完，他便打橫將她抱了起來。

    就像她小時候他抱她那樣容易和自然。

    楊東萎頓在地上，由五石散激出來的一身熱汗如今也盡變成了冷汗，此刻渾身無力、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齊二公子將那小丫頭抱走。

    他經(jīng)過他的時候腳步不停，可卻低眉極快地看了他一眼。

    鳳目如翻墨，深邃不可見底。

    很快他便踏出房門離去了，只留下滿地的狼藉，而楊東卻依然被牢牢的禁錮在齊二公子方才的那個眼神之中，恐懼戰(zhàn)栗，久久無法起身。

    他知道……此事沒完。

    大雨傾盆，連夜不歇。

    回到風(fēng)荷苑已是亥時末刻。

    下人們紛紛跟在主人家身后，青竹離得最近，只聽公子撂下一句“備熱水”便匆匆抱著沈西泠進(jìn)了屋，青竹留神一看，卻見公子進(jìn)的是懷瑾院。

    下人們都瞧見了，水佩和風(fēng)裳面面相覷，也拿不準(zhǔn)公子是有意如此還是情急之下走錯了院子，兩人還不待互相咬一咬耳朵，便被冷臉的青竹給訓(xùn)了一句：“看什么看？還不去取一身你們小姐的干凈衣裙來，再讓人去抬熱水？想讓她凍著還是如何？”

    水佩和風(fēng)裳聽言對看了一眼，便紛紛垂首稱是，立馬下去安排了。

    風(fēng)荷苑是終日都有熱水燒著的，沒過多久便有粗使丫頭抬著熱水來了，風(fēng)裳也送了一身簇新的衣裙來，青竹一一確認(rèn)過，繼而領(lǐng)著人進(jìn)了懷瑾院，在門口壓著嗓子請示能否進(jìn)門。

    公子親自來開了門，房內(nèi)燈火明亮，地龍也還燒著，溫暖不見春寒。

    青竹和丫頭們從沒在公子的房里見過女子，此時明知沈西泠就待在里間，自然一個個都不敢抬頭，只手腳麻利地低頭搬水干活兒，搬完便立刻出去了。

    等齊嬰親自關(guān)了門折回內(nèi)間，便瞧見沈西泠縮在他的床角、身上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裹著他的被子，正無聲地發(fā)著愣。

    又是那種懵了一般、空空蕩蕩的眼神。

    齊嬰實(shí)在是看不得她這個樣子，心中揪得難受，眉頭也又皺了起來。

    他本意并不想在此時驚擾她，但她今夜淋了些雨，現(xiàn)在身上還濕著，她身子文弱，根本經(jīng)不起這樣的折騰，還要早點(diǎn)沐浴暖身才能歇下。

    他思來想去，還是動作輕緩地試圖坐到床邊，哄她去沐浴。

    結(jié)果他還沒坐下她便忽而嚇了一大跳，立即臉色蒼白地看向他，渾身都緊繃起來，甚至極快地往墻角又縮了縮，看起來驚慌失措。

    齊嬰一見這光景便知她還驚魂未定，一邊暗怪自己思慮不周，一邊趕緊又站起身離她遠(yuǎn)了許多，口中說：“文文……是我?！?/br>
    他的小姑娘愣了好久，一直盯著他看，像是要確認(rèn)眼前的人是不是真是他一般。齊嬰看她怕成這樣，心中憐惜之意更盛，也不催促，就站在離她不遠(yuǎn)不近的地方等她回神，直到她確認(rèn)了、神情松弛下來，他才跟著松了一口氣。

    可這口氣還沒真正松下去，沈西泠便哭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吻戲就在這一章，下更或者下下更親之前不得哄么？不哄哪來的媳婦

    親之后不還得哄么？不哄媳婦就跑了

    第章 定情（2）

    齊嬰不是沒見過她哭,她小時候也曾在他面前哭過幾回鼻子，可都跟眼前這回不一樣。

    她無聲地哭著，臉上甚至沒有什么明顯的悲傷之色,只是眼淚盈滿眼眶，然后就一滴一滴直挺挺往下掉,啪嗒啪嗒掉在她手背上。

    齊嬰心疼到顧不得再避著她,幾步就走到床邊坐下把人抱進(jìn)懷里，一邊輕輕給她擦眼淚一邊試圖哄她?？尚↓R大人實(shí)在不擅長哄人,何況那時他自己也有些亂了方寸,堂堂江左榜眼、春闈座師，彼時卻竟口訥，斟酌了半晌也不知該同她說什么,只有一聲干巴巴的“別哭了”。

    你別哭了。

    別讓我更心疼你了。

    時隔數(shù)月,兩人終于又靠在一起，而且他待她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疼惜,本應(yīng)令沈西泠分外欣喜才是,可她那時心里卻空茫茫一片,眼前又一遍遍浮現(xiàn)方才被楊東困在坐床上的情景，甚至連他汗?jié)竦氖仲N在她皮膚上的感覺也還殘留著。

    她仍害怕得發(fā)抖。

    她的戰(zhàn)栗被他察覺了,于是摟她摟得更緊,似乎希望她知道他在這里、她不必害怕。

    她是明白他的，果然就聽到他說：“已經(jīng)沒事了,我在,不會再有人欺負(fù)你。”

    沈西泠靠在他懷里,聞到他身上清清淺淺的甘松香，她裹著的被子也染著他的味道，于是好像整個人都在被他的氣息圍繞。

    她終于有一點(diǎn)松弛下來,不再緊繃繃的，同時神志也漸漸清明了。

    她勉強(qiáng)能夠開始思考。

    她想起馮掌柜靈堂上的光景，想起他的夫人和孩子看著她時所露出的憎惡的眼神，想起楊東對她說的那些話，想起她今日一整日的荒唐失措，心中便只感到一陣一陣的無力。

    她忽然覺得疲憊而迷茫。

    她靠在齊嬰懷里，眼淚已經(jīng)被他擦干了，可眼底的悲傷卻是他抹不掉的，她沒什么力氣，只聲音很低地說：“公子……你知道馮掌柜么？”

    齊嬰聽到懷中傳來小姑娘悶悶的聲音，知道她有話要說。

    其實(shí)他覺得現(xiàn)在的她應(yīng)該什么都不想，沐浴后踏實(shí)地睡一覺最好，可他也知道有些話她是不吐不快的，如果不說出口，她不會安心。

    齊嬰暗暗嘆了口氣，沒有再攔她，只低聲回她：“是跟你一起做生意的人？”

    懷中的小姑娘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裹了裹被子，聲音細(xì)小地繼續(xù)說：“嗯，他是最早同我一起合作做織造生意的，雖沒有什么很大的才干，但也勤勤懇懇……一開始那時候我們生意做得還頗有些艱難，后來才漸漸好起來，他始終沒有動過離開的心思，一直跟著我。”

    齊嬰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那他很好。”

    沈西泠“嗯”了一聲，又道：“是很好，前段日子行會與我為難，便當(dāng)先拿了他開刀、打砸了他的鋪?zhàn)?，在那之后他依然還是跟著我、沒有向行會低頭?！?/br>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低了下去，聲音變得苦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