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銀被他口吻中過分的刻薄和諷意懾住，一齊沉默了。

*

[武裝偵探社據(jù)點(diǎn)內(nèi)]

“……嗯，好，了解。萬事小心?！?/br>
江戶川亂步掛掉了太宰治的電話，對社長以及留守?fù)?jù)點(diǎn)的其他成員說：“太宰君和敦君他們遭到了名為Q的港口Mafia精神系異能力者的襲擊，所幸沒有造成真正的傷亡。”

與謝野晶子冷哼了聲：“就知道Mafia那些家伙不安好心……”

宮澤賢治對什么都好奇：“精神系異能力者？”

江戶川亂步：“一種十分罕見、卻被人們深深忌憚的異能力，通常能控制他人的精神，使被控制者做出無法自控的舉止，嚴(yán)重者甚至?xí)輾说木瘛！?/br>
說到這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綠眸些微睜大。

“原來如此?！?/br>
宮澤賢治、江戶川亂步同時道。

“亂步先生？”其他人發(fā)出了疑問。

“不，沒什么。”

江戶川亂步?jīng)Q定瞞下他的發(fā)現(xiàn)，因為現(xiàn)在不是合適的時機(jī)。

就在剛才他徹底明白了——港口黑手黨將身為幽靈暗殺者和五大干部的竹下秋變成“重傷將死的廢人”的手段。

他能猜到，意味著太宰必然知道了。

然后，江戶川對于太宰剛才在電話中平靜的聲音感到了一分不可思議。

太宰竟那樣無動于衷嗎？

不多時，江戶川亂步便搖搖頭，否定了這樣的念頭。

怎么可能啊，人的心又不是鐵做的。

外表看不出來，只因為那個人是太宰罷了。

*

[港黑禁閉室]

竹下秋又一次精神失控后，安藤十四帶著一堆白大褂醫(yī)護(hù)人員魚貫而入，熟練地在禁閉室內(nèi)安好各種醫(yī)療設(shè)備給竹下秋檢查身體、維持生命。

“體溫偏低?！?/br>
“心率超過140次/分鐘?！?/br>
“收縮壓降低，危險?！?/br>
“剛才他又掙脫了氧氣罩，快重新給氧輔助呼吸！”

……

“這次掙扎的幅度比上次小，竹下先生甚至沒能下床，說明他的身體更虛弱了?！?/br>
自從被Q的異能力“腦髓地獄”攻擊后，竹下秋就再沒有清醒過了。

要是單純醒不來就算了，昏迷著還能當(dāng)植物人照料，但他有時還會突然醒來，對周圍的生物瘋狂地發(fā)起攻擊。

竹下秋是誰？

是被稱作“幽靈暗殺者”的世界上絕無僅有的殺人利刃啊。

第一次見到精神紊亂的竹下秋，安藤十四差點(diǎn)他媽給跪了。

幾乎筋骨寸斷的人，自己拖著石膏從病床上掙了下來，撞了滿地鮮血。

他的眼神簡直叫人遍體生寒，那雙空洞虛無的藍(lán)眸想起來都會晚上做噩夢。

安藤十四總算知道為什么腦髓地獄前要施重刑廢除竹下秋的行動能力，也知道幽靈暗殺者的名聲到底是怎么來的了。

“在上刑時但凡我有一分一毫的留手，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卑蔡偈男挠杏嗉?。

醫(yī)務(wù)人員安慰他：“只是用破碎的針管劃破了您的衣服而已，您不必害怕，竹下先生在不使用異能力的情況下是絕對無法動彈的?！?/br>
安藤十四：“……”

你們管這叫無法動彈？要是竹下秋能動的地方再多一點(diǎn)，那天打頭陣沖進(jìn)去的他就活不到現(xiàn)在了！

他的好友真是太恐怖了。

然而竹下秋已經(jīng)越來越虛弱了。

誰他媽傷成這樣、瘋成這樣還能活。

“他是不是快死了？”

安藤十四看了病床上閉目沉睡的青年一眼，忍不住問醫(yī)護(hù)人員。

主治醫(yī)生卻搖頭：“不，竹下先生有極其強(qiáng)烈的求生意志。我們雖然無法與他溝通，但通過身體狀況細(xì)節(jié)與昏迷中腦電波的活躍狀態(tài)可以看出，他一直在積極地修復(fù)自己?！彪x徹底死亡還有相當(dāng)一段距離。

安藤一怔。

他嘆了口氣。

“值得嗎，竹下?！?/br>
連接著竹下秋的心電圖儀器發(fā)出均勻的“滴——滴——”聲響，醫(yī)護(hù)人員的腳步聲忙忙碌碌。

沒有人回答他。

*

[深夜的街頭酒館]

太宰向老板點(diǎn)了一瓶酒，自斟自飲。

他舉起酒杯，半滿的玻璃杯壁映出他平靜的面容倒影。

——竹下君這些年做得很好。

——Boss把Q從禁閉室里放出來了。

森鷗外動用了Q。如果他是森鷗外，他會用Q來對付誰？

那必然是，先除內(nèi)憂，再平外患。

七年未見，夢野久作那小鬼還是那樣惡劣。見到中島敦脫離腦髓地獄之后的崩潰，他說：“太宰先生的新朋友好容易壞掉啊，和他相比真是差遠(yuǎn)了呢~”

Q沒有說“他”是誰，但是太宰知道。

當(dāng)時他的呼吸輕了一絲。

當(dāng)然，沒有人發(fā)現(xiàn)太宰治這過于輕微的失態(tài)。

接下來太宰治完美地處理了陷入自怨自艾的中島敦、受到驚嚇的事務(wù)員二人并撥打電話向據(jù)點(diǎn)傳達(dá)了目前的戰(zhàn)況。

鎮(zhèn)定可靠得毫無異常。

……

可是深夜里，太宰酒精作用下的大腦突然工作起來。

竹下秋會死嗎？

不，森先生不會讓秋死在這個時候，干部死亡的消息一旦泄露對港口黑手黨的士氣將是重大打擊，因此他會盡力救治。

而竹下秋雖甘愿為港口黑手黨赴死，但他并非心存死志；恰恰相反，他因為愛著太宰治而有頑強(qiáng)的生命力，會竭盡全力地活下去。

——竹下秋死亡的可能性，百分之二十八。

得出這樣的事實并沒有讓太宰有多么安心。因為他太過清楚，活著未必比死亡好受，死亡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太宰治仰頭灌下一杯酒。

由于喝得有些急了，有酒液從嘴角流下，沿著脖頸流入雪白的繃帶。

這種簡單的推理對太宰治而言不過是轉(zhuǎn)念間的事，他接著往后分析。

——竹下秋受到Q的腦髓地獄精神攻擊的可能性，百分之八十五。

酒液劃過喉嚨。

——竹下秋在腦髓地獄中精神崩潰的可能性，百分之五十九點(diǎn)八一。

酒氣從喉管上涌，熏得他口腔鼻腔都是嗆人的酒味。

——竹下秋在腦髓地獄之前受刑，百分之九十九點(diǎn)九九七。

太宰又給自己斟滿了一杯。

——竹下秋在Mafia的重刑中被廢除所有行動能力，百分之九十三。

太宰再次灌了下去。

太宰一杯接一杯地倒、一杯接一杯地灌，很快將一整瓶喝完了。

——竹下秋完好無損地回到他身邊，百分之一十二。

酒瓶空了。

——竹下秋在承受痛苦，百分之一百。

……

太宰治哐地把空酒杯往桌上一砸，在半夜的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