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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孤孤單單一個人,就算是笑,也終究釀著苦澀。事實證明的確如此。何辛洋吸了吸鼻子,安靜地收拾干凈廚房,安頓好黑哥,明明剛還覺得很好笑的春晚忽然變得索然無味。他干坐片刻,無事可做,又檢查了一遍門窗,沒等到12點,就有些喪氣地關燈上床。只是輾轉反側多時,卻怎么也睡不著。他有些想念父親了,想看看父親的照片,卻發(fā)現(xiàn)沒有帶在身邊。掙扎許久,他翻身而起,迅速裹好衣物,拿上鑰匙往工人村趕去。工人村的住戶多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就算是熱鬧的除夕夜,也都早早睡下。破舊的老樓漆黑無光,在路燈的烘托下,透出令人不安的陰森。何辛洋早已習慣,輕車熟路地摸入樓道,經過別人家門口時刻意放輕了腳步,輕輕拉開容易哐當作響的鐵門,推開里面的木門時,嗅到一股熟悉的潮味。小租屋沒有任何供暖設施,窗戶漏風,和室外一樣陰冷,亮起的燈光無法帶來些微溫度,他驀地打了個哆嗦,匆匆走向木柜,打開一方抽屜的鎖,取出一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筆記本。本子的封面與扉頁之間,夾著一張老照片,中間是剛滿10歲的他,左右兩邊是開心笑著的父親母親。這是他們一家人唯一的合照。他捧著照片,坐在床沿上凝視片刻,低聲自語道:“爸,媽,過年了……”回應他的是窗外簌簌的風聲。他長出一口氣,將照片貼在胸口,剛閉上眼,兒時的情形就像幻燈片似的在腦子里來回播放。鼻腔有些酸,合著的眼皮不自覺地顫動,眼角濕了,眼淚卻并未滑過臉龐。他抿住雙唇,半晌才將翻涌的想念壓了下去。睜開眼時,他又喊了一聲“爸”,雙手略顯顫抖,聲音也不太穩(wěn)定。定格在照片上的人目光溫存地注視著他,他深呼吸一口,低喃著:“爸,你放心,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媽……媽也很好?!?/br>屋里仍舊很安靜,門外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何辛洋一驚,立即將照片夾回筆記本,鎖好后走至朝向過道的窗邊,透過窗簾縫,悄悄觀察著走廊的動靜。他在這里已經住了大半年,熬夜的次數(shù)不可謂不多,但很少在半夜聽到走廊上有奇怪的聲響——有的那幾次幾乎全是遭了賊。住在工人村的都是窮人,但再窮,家里也絕非一貧如洗,總能翻出幾張紅票子。就算沒有現(xiàn)金,沒吃完的飯菜總是有的。窮賊不敢,也沒有能力去高檔住宅區(qū)作案,闖入工人村這種物管、監(jiān)控一概沒有的地方卻是易如反掌。何辛洋一向很小心,出門和睡覺前會反復確認是否鎖好門窗,至今還從未被窮賊光顧過。當然,也可能是連窮賊都嫌他太窮,權衡之下,挑了其他稍微“富庶”的住戶。走廊上沒見著人。他將窗簾稍微拉開,仍不見有異,可夜色中卻莫名醞釀著一抹緊張,好像有無數(shù)雙眼睛正盯著這破敗的筒子樓。在房間里又待了一會兒,他看看時間,已是凌晨2點,遂不再耽誤,確定走廊上沒人后,開門落鎖,悄聲向樓梯走去。然而剛走幾步,一扇木門卻在他身后忽然開啟,老朽的吱呀聲在靜夜里顯得格外刺耳,他心頭一緊,下意識地回頭,只見兩張猙獰的面孔一閃而過。他尚未作出反應,手臂就被重重一扭,太陽xue也挨了一下,一個蒼白消瘦的人狠狠踹向他的膝蓋,另一人立即將他拖進屋中。屋內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只有廁所開著燈,昏暗的燈光穿過一室逼仄,模糊地打在幾個黑色的身影上。何辛洋雙手雙腳被綁著,茫然又警惕地看著面前的四人,心跳劇烈,瞳孔收緊。他確定從未見過他們,也確定自己并未招惹上什么不好的人。一人從陰影里走出來,沒怎么看他,朝其他人說:“現(xiàn)在怎么辦?”“剛哥,我們跑得掉嗎?”一個尖嘴猴腮的矮子問。被喚作“剛哥”的人牛高馬大,正是將何辛洋拖進屋的人。他目光陰沉,眸底像一汪死潭,凝視何辛洋片刻道:“帶著他突出去,有人質在,特警不敢開槍?!?/br>何辛洋眼皮一抖,壓下眼中的驚慌,直勾勾地看著剛哥。剛哥發(fā)出一聲滲人的笑,掰住他的下巴道:“看什么?老老實實配合我們,只要能脫身,少不了你的好處?!?/br>何辛洋喉結上下起伏,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人質、特警、開槍……幾個關鍵詞在他頭里來回撞擊。憑著不算多的社會閱歷,他隱約想到了剛哥這伙人做的是什么買賣,又為什么會被特警追緝。城市里犯得著特警除夕夜出擊的罪犯不多,何辛洋看了看矮子空洞的眼神,與明顯虛弱的身子,大致猜測到了四人的身份。給毒販跑腿的馬仔。山城位于西南,但地理位置相對靠北,禁毒形勢遠好于同處西南的云廣兩省,公安逮得最多的犯罪分子是電信詐騙團伙,“毒販”、“馬仔”離人們的生活極遠,似乎只有在電視上才能看到。何辛洋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與馬仔住在同一棟筒子樓里,更沒想到會在除夕夜里被他們扣為人質。強光透過單薄的窗簾照入室內,特警們的作戰(zhàn)靴踩在木質樓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剛哥單手將何辛洋扣在身前,另一只手上握著一柄鋒利的匕首。內地的馬仔不比邊境的毒販,并非人人有槍,但心狠手辣卻是不差分毫。特警破門而入,剛哥將匕首橫在何辛洋頸部的大動脈上,咬牙切齒道:“讓我們走?!?/br>為首的特警眉頭一簇,身后的隊友小聲朝對講機報告情況,何辛洋感受到頸上的冰涼,大氣也不敢出,心臟不聽使喚地亂跳,冷汗一滴一滴從額頭上滲出。四名馬仔全拿著匕首或長刀,特警們雖然帶著槍,也不乏近身格斗精英,卻不敢輕易行動——刀刃就擱在人質的動脈上,稍有不慎,就可能釀成慘劇。室內氣氛緊張壓抑,兩撥人彼此對峙,何辛洋小心地咽了咽口水,感覺到匕首正輕微顫抖。一室之外,增援趕到的警車拉出一道長嘯,紅藍色的光在夜空中交替閃爍,樓梯又傳來一陣響動,剛哥握著匕首的手往里一扣,張狂地大喊:“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捅進去?”刀刃割破皮膚,細小的血珠慢慢滲出。許是太過緊張,何辛洋根本沒察覺到痛,只是屏住呼吸,牢牢地盯著前方新趕來的中年特警。那人面目和善,聲音富有磁性,但剛說兩句就被剛哥粗暴地打斷。“老子這兒不興談判那套!放我和我兄弟走,其他免談!”原來是個口才不佳的談判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