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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伴隨著身后洶涌而上來的一鼓勁兒,向來不留情面的車廂門關(guān)的嚴(yán)絲密縫。 “歡迎乘坐北京地鐵四號線,本次列車開往公益西橋方向…” 女聲播報的聲音略顯程序化,程夕瑗背緊貼著玻璃門輕喘著氣,側(cè)過頭望向黑咕隆咚的隧道。 人和人安全距離被侵犯的感覺著實不太舒適,局促感突生使得每個人在這個空間里的人都顯得冷漠隔閡,站著的人彼此裹狹,緊貼自己左側(cè)那個燙著一頭大波浪的女人用的香水是大吉嶺茶,前面低著頭刷微博的男生耳機漏音,放著陳奕迅的單車。 程夕瑗上班要換乘,今天下了一場大雨,瓷磚上一個臟鞋印剛印上又被另外一個覆蓋,誰也數(shù)不清巴掌大的地方有多少人曾經(jīng)過。 二〇一五年熱播,她跳著看了些,略缺興致,但是卻忘不了它犬馬聲色的海報上的一句話:“青春是囫圇吞下的盛宴,往后都是人模狗樣的品屎?!?/br> 她前腳剛到公司,后腳外頭便暴雨傾注。 程夕瑗走到儲物柜里換上高跟鞋,對著鏡子整理衣襟。 胡國軍瞥見走進來的女人,抬頭望了一眼鐘:“離八點整還有十幾秒,我們部門的勞模小程記者踩點到,挺稀奇啊?!?/br> “胡老師又開我的玩笑了?!?/br> 她把包放到桌上,俯身去按電腦開關(guān)。 胡國軍從她進來開始視線就沒移開,女人眼底的淤青就算被粉底液遮去了不少,仍舊顯眼,他拿起手邊的油條咬了一口。 “昨天熬到幾點?” 程夕瑗這才拉開椅子坐下:“昨天挺早的,一點多就睡了。” 胡國軍嘆了一口氣:“年輕人呢,不要太拼啦?!?/br> “我最近閑著呢?!背滔﹁バα诵?,“倒是您怎么一大早就對著電腦噼里啪啦的寫東西?老遠(yuǎn)就聽到聲音了,什么稿子這么有意思?!?/br> “沒,整了些副業(yè),賺個小錢。” “我看看?!?/br> 她起身走到胡國軍那邊,胡國軍手上的動作依舊沒有停下,電腦屏幕上打開了三個文檔,全都是公眾號推文的那種標(biāo)題,用著夸張的語氣和詞語去填充正文。 “寫軟文?。俊?/br> 程夕瑗早幾年也會接這種單子,直到近些時日手頭開始寬裕她便終止。 “是啊?!焙鷩妵@了一口氣,“閨女要上初中了,以后多的是要花錢的地方呢,能賺一點是一點吧?!?/br> 程夕瑗看著胡國軍今天身上的這件橫條紅黑POLO衫,左肩的地方已經(jīng)爛了一個小缺口,露出皮膚的顏色,突然想起周立冬在接受采訪的時候說。人生二十年為一季,中年便已入秋,不同于印象里對秋天的理解是收獲,反而伴隨而來的往往是“男人四十綜合癥”。 張愛玲早就看透過,人到中年的男人,周圍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卻沒有他可以依靠的人,往往是靈魂不屬于身體,力不從心。 “好快啊?!彼锌拔覄倎硌肷绲臅r候妞妞好像才剛上幼兒園大班?!?/br> 說著用手比劃著高度,“才到我腰這里呢。” “是啊。”胡國軍雙手抱在腦后往后倚在靠背上。 “你那時候來央社的時候還是個看起來有些不太聰明的小姑娘,現(xiàn)在都成為我們社的金牌記者了?!?/br> 程夕瑗聽到不太聰明四個字的時候挑了挑眉。偏頭望了一眼胡國軍,他的啤酒肚已經(jīng)大的讓他做不到舒適的翹二郎腿,棕色皮子的涼鞋帶子沒系好隨意的被被踩在地面。 其實幾年前他不是這樣的。 在她來央社的第一天便是被分到胡國軍小組學(xué)習(xí),當(dāng)時他穿著有些不搭的西裝,激昂慷慨的告訴她們,我們央社的記者都是大記者,要敢講話,講真話,這是一種傳承,記者手中的筆寫出的每一個字都是承載著責(zé)任的,新聞永遠(yuǎn)不死。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胡老師教的好?!?/br> “切。”胡國軍知道她嘴甜,笑問道;“最近來了幾個實習(xí)生?” “四個?!彼昧藗€裝訂好的封冊遞給胡國軍。 “這是我設(shè)置的幾個課題考核,老師幫我看看有沒有問題?!?/br> “行嘞?!?/br> 胡國軍放下手上早飯,站起來拿紙巾擦了擦手,低頭翻著望向程夕瑗,便瞧見她無精打采的趴在辦公桌上。 “喲,你這狀態(tài)不對啊,受什么委屈了?!?/br> 程夕瑗嘆了口氣坐起來揉了揉臉,“不是委屈,就是有些心累?!?/br> “累啥呀,有事情跟叔說說唄。”他問。 程夕瑗回過神來,坐直身子看著胡國軍。 “老師,你說,我現(xiàn)在去找主編要求跑現(xiàn)場他會同意嗎?” “估計沒戲?!彼?。 程夕瑗聞言又嘆了一口氣,胳膊撐著腦袋發(fā)悶。 “你先前深度調(diào)查的那個違建樓房事件,利益鏈上那么多人,不讓你跑現(xiàn)場是為了你安全著想?!?/br> 她聽著就來氣:“我知道啊,可是,這都過去半年多了,不說再做深度采訪,就是給我一個小切入點也好,我很樂意拿個小板凳坐村頭和父老鄉(xiāng)親們嘮嘮嗑的?!?/br> “誒你情緒過于激動了啊,冷靜。”瞧見程夕瑗一副要跟自己好好理論的樣子,胡國軍噗嗤一聲笑了。 “老師你還笑我?!?/br> 她瞪了一眼胡國軍,只覺得鼻子有些酸澀。 “我還記得您跟我說過,新聞實踐比理論重要的多,不想跑現(xiàn)場的記者不是好記者,這話我現(xiàn)在還記著呢?!?/br> “可你看我現(xiàn)在每天除了帶實習(xí)生以外就是改改稿子澆澆花,工作的時候是很累,但是我從來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焦慮,我不干新聞心里不踏實?!?/br> 程夕瑗知道自己這樣不太合適,臉有些漲紅。 胡國軍一時間沒有說話。 程夕瑗在還在念大學(xué)的時候就進了央社學(xué)習(xí),北大新聞系才女的名頭也不是隨隨便便就來的,工作能力提升的速度也讓他略為驚喜,她平日里看著溫和乖順,被人開玩笑也從不往心上放,但一扯上工作,那便是雷厲風(fēng)行,絲毫不拖泥帶水。 “你今年是滿了二十七了對吧?!?/br> “???” 她本來還在用手捏著桌上擺著的仙人球的刺兒玩,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我問你就答好了,今年是不是滿了二十七了?” “對。”她點頭。 “有沒有談對象?” 程夕瑗挑眉:“我要有您還不知道?” “難道我應(yīng)該知道?”胡國軍跟她嗆。 “行吧?!背滔﹁ヂ柫寺柤?,“沒有。” “目前有多少存款?” 她微微驚訝:“這也要問?” “少廢話,快點回答問題?!?/br> “七八十萬的樣子?” 胡國軍抬眸:“沒想到你還挺能存,這夠五環(huán)以外一